吃喜面时,王顺义虽然没在酒桌上说起公粮的事,但私下里已经给王氏家族当家的爷们打过招呼,要看他的眼色行事。
偏偏赶上建国求胜心切,急于表现自己,第一个风风火火的交了公粮。结果第二天早上想出车时,一看车斗上的两个“750”轮胎全部被割了帆线。一个轮胎三百六,两个七百多。这几天的活又白干了,建国隐隐约约能感觉是什么原因,没抓住现行也不好发作。但也不能眼睁睁的吃哑巴亏呀?于是到派出所报了案。
派出所对这样的案子可以说是忽略不计,那么多小偷小摸、赌博嫖娼的案子,天天忙的屁不在腚里,哪里还有精力顾得上这种既不上纲、也不上线的事情。于是派了两个“合同制”民警开着挎斗摩托车来到建国家,做了笔录,现场拍了照就走人了。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王顺义吃过早点正抽着烟,得意洋洋的欣赏着窗台上那盆开的正艳的鸡冠子花,突然大喇叭里又传来何程新催缴公粮的声音,他斜了一眼村委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轮胎被割的消息很快演变成多个版本蔓延开来,而最主要的一点就是有个参照物。德宝也有拖拉机啊?怎么人家没事呢?所以大家比较认同的观点是,肯定是建国得罪人了。要不好好的轮胎怎么能被割出两条长长的口子来呢?而对于这样的事,大家都面面相觑,彼此用眼神做着心灵的对话,但嘴里却不说出一句议论的话来。大家对这件事讳莫如深,都察言观色的缩起脖子,谁也不愿再当“出头鸟”。
菩萨心泛滥的建国娘联想到建国先是在沙塘里捡回一条命,接着又出了这档子事,越加预感到有一种莫名的危险正在悄悄地逼近,有时候半夜里都会被噩梦吓醒。于是天天烧香磕头、吃斋念佛,祈求上苍庇佑。
农村人对土地有着无限的眷恋和热情,当然肥沃富饶的大地也不会辜负这些老实巴交的农民。当冬瓜秧吐着须开满蜡黄色喇叭花的时候,人们已将棒子秸扎成捆清出了地,满地的蛐蛐在草丛间来回蹦跳着。马上就要深耕的时节,可大伙都像忘了缴公粮这回事一样,没有人再主动提起,只是心照不宣的互递个眼色。任凭何程新在喇叭上喊破喉咙,也不见有一辆车开往粮所的车。
凡事都有一定的连锁反应。临近的村民见桃园村今年的秋季公粮没有动静,也都稀稀蓑蓑的蔫吽起来。
何程新在桃园村的工作可以说是举步维艰,没有一点起色。他找过王顺义几回,都被他不冷不热的挡了回去。这个充满理想,决心要在农村干出一番事业的小伙子,此刻才感觉到基层工作的艰辛。他向管区主任如实汇报了情况,管区主任又向镇长、书记反映了具体情况。
镇党委在会上已经严厉批评了几个催缴公粮不力的村支部书记,又根据桃园村的实际情况,对王顺义的工作能力进行了全面的评估,认为这个人在工作上还是比较任劳任怨的,成绩也是有目共睹的。就现阶段全镇的具体工作而言,恢复他的村支部书记的工作,对于稳定安定团结的局面是有一定作用的。毕竟催征公粮是国家的政策,当然也是衡量镇政府工作的一个重要标准。
当天下午,瓦灰色的云块布满天空。王顺义接到了让他朝思暮想的电话,兔爷似的夹着自行车飞奔到管区门口时,何程新微笑着把大汗淋漓的他引到管区主任的面前。
新上任的管区主任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礼貌性的和王顺义握手后到了杯水放在他面前说道:“镇党委决定恢复你桃园村党支部书记的工作,希望你配合何程新同志把村里的工作做好,起个模范带头作用,有信心吗?”
王顺义激动的从椅子上欠起腚来,诚惶诚恐的堆着笑脸忙应道:“有,有,我一定好好干,绝不会让领导失望。”
“那当前的工作重点我相信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吧?”管区主任进步打锤。
“不就是公粮吗?你放心主任,三天之内我保证全部缴完。”王顺义挥舞着三个短粗的手指说道。
管区主任不以为然的看了王顺义一眼:“王书记,你没听天气预报吗?后天可是有雨!这秋雨连绵,下起来可没个头!再说了,粮食要是受了潮,粮所也不会收啊?要是超了工期,任务完不成,你是老书记,应该知道后果。”
“那就两天?”王顺义脸上没有了笑容,他用征求的目光看着这个近乎阴险的男人。
管区主任没回答,只是用那双让王顺义看了发慌的眼睛看着他。
“一天?”王顺义苦笑着脸,那根短粗的手指僵硬的停在胸前。
回家的路上,王顺义心里猜思着,越发觉得这个新管区主任不好对付。就那张是笑非笑的脸,看的他心里一阵阵的发怵。更后悔不该许了主任一天时间缴完公粮,弄的一丁点的退庭都没有,这不是拿绳套往自己脖子上勒吗?但不管怎么样,话既然撂倒那儿了,就得想办法完成。王顺义自信的认为自己虽说不上顶天立地,但在桃园村也是个吐口唾沫能砸个坑的角儿。
刚骑车下了大路,就听见后面“突突突”的拖拉机声响。王顺义扭头看看是德宝,忙下车招呼他。德宝停下拖拉机打开门探出头笑呵呵的问道:“顺义叔,干啥去了才回来?”
王顺义插上自行车,走到车门子前,掏出烟来让给德宝一只,自己也抽上一只,然后仰着脸说:“德宝,明天村里包你的拖拉机用一天,帮忙把大伙的公粮缴上。”
“叔,我工地上现在正忙哩,哪有时间?要不问问建国的拖拉机吧?”德宝承包的地槽也到了要紧要忙的时候。
王顺义听后脸一沉,命令式的口气说道:“在忙明天也得抽出一天时间来,我可是给镇长打了保票的,完不成就得撸我这个大队书记,你看着办吧!”说完把烟狠狠的往地上一扔,骑上自行车气呼呼的走了。
德宝看着王顺义匆匆远去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关上车门开车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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