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缘
冬梧
"哥，手机怎又停了？"
"哥，要不我明天进城给你交了"，
"哥……"，又是两个表情图：不高兴，流泪。
陈刚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言图，心里陡然涌出一阵酸楚，喉咙间似有一团棉花塞着，随即用五笔敲出一行字："谢谢，哥是一个爷们，那能让小妹交呢。"很明显，他是重点回答了第二个问题。因为他知道，小妹到县城还有三十多里的路呢，虽然现在的交通堪称"一流"，但心里还是舍不得让去。
"哥，我想你。要不我和老公说：心里闷得慌，明天去羊头山转一圈".
陈刚知道小妹的意思，她决不会去"转"，而是专程来看他的。他又一次被感动，眼圈湿湿的；心里又一次澎湃，脉搏加剧；那不自觉的、狂热的妄想又一次骚动起来，不停的在运转……
小妹是谁？她叫高雨，是陈刚四个月前网上认识的。
记不清确切的日期，但敢肯定是今年三月中旬的一天，陈刚刚从2003WORD下来，好奇的他又一次登上了久违的QQ，看着那些个小小的彩色头像和昵称，"聆听|这雨季"，诗一样的网名和一个微微倾斜、一手托床的半人身像发生了兴趣。双击拉列图标，单击头像，一位少妇放大了的图片温文娴熟的坐在他的面前：端庄、秀美，似笑非笑，大方又不脱俗气。那一刹间，让他又神秘的拾掇起几年前曾与一位广东小妹柔情万般的短信以及分手时的情境。
点击吗？还是算了吧，那广东小妹分离时的一个字让他痛彻肌寒。他曾发誓不再上QQ，可眼前真实又漂亮的图片与地址--沁水，让他身不由已地点开了对话框，闪电式的手指迅速地飞舞出四个英文字符：WQVB，右手大拇指的侧边自然下垂，那长长的空格键回弹的一瞬，"你好"象悟空一样跳上框内。
有心裁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自萌。随心所欲的敲击，却似平静的池塘里扔进一块小石子，霎时圈圈涟漪，层层叠开。
从对话里陈刚知道小妹的老公是一位煤矿工人，三八制的上班让他的生活浓缩成了三点一线的"生物钟":上班做活--下班吃饭--空闲睡觉，特殊情况，只有请假。
人道是一回生二回熟三回过来亲的不得了。
"哥，给我写一篇有关矿工方面的文章吧"，高雨知道陈刚喜欢写作，也知道他在省、地区报刊杂志上大大小小发表过近六十篇作品。
对陈刚来说，这简直是小菜一碟。这也是他在一个女人眼里发挥水平、施展"才华"的绝佳机会，哪能错失良机？出于好奇和诱惑、神秘和召唤、异性与良缘种种心里搅动的一番思索，他信然下笔，洋洋洒洒近千字的一篇题为"笛声前后"于晚上十点后的两个小时内"出炉"了。
陈刚认为，既然小妹说出来了，那就写她吧，何必去写一个真正的矿工？从一位矿工妻子的侧面不也能反映出来吗？--陈刚是想露一手又想讨好。
笛声前后
在安全徽章的指挥下，电车一声长鸣，满载着一百多名头带安全帽、腰系自救器的矿工从500水平的井口徐徐碾向那拱形深处……这一刻起的九小时，我才知道老公是何等辛苦。所以九小时是我生命中负荷最沉重的时刻……
那是什么？突然眼前浮现出去年电视里实拍的画面：临汾市一家煤矿发生古水。那场面让人……不过却反映了煤哥们对生命的赞歌：胸部以下在水里浸泡着，几昼夜的悬挂敢于向生命极限挑战……
如今的我不敢再窥视那可怕的一隅，可九小时的等待，我无悔的感到生命的可贵。生命是什么？--当我们了解生命是什么之前，其实我们已将它消磨了一半。
诚然，对于生命，上帝只给了一次。如果把它看的高于一切，便也平平淡淡，无所作为；反之……
概其生命不外乎有两种：活生的躯体和永存的灵魂。
于是，我不在孤独于安全徽章下那笛声响起之后，只顾身旁又堆起了一座黑的让人流涎的金山，那是煤哥们用生命铸就的"长城"，是煤哥用汗水穿织叠压的晶体，是煤哥用血写成的壮丽……于是我不在彷徨那笛声响起之后，只希望九小时后，女儿能甜甜的叫一声"爸爸"，我也只好稍息在繁忙与炽热的厨房迎接……
写完后，陈刚扫描了几次，随即打开了小妹的QQ邮箱，说时尺那时快，熟径娴路的轻轻点了几下，就见正上方的"邮件正在发送"，一个小圆圈悠悠转动，半秒后，正框内显示：邮件发送成功。陈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挥舞了一下左拳，脱口而出：YES，然后兴奋的点燃一支烟，脸上的笑容也随着袅袅上升的烟雾弥满开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一种可怕思绪也一并飞溅出来。
"哥，我让你写一篇有关矿工安全方面的文章，你怎么写我呢？"陈刚才知道出力不讨好，小妹第一次的诺言筐自己却因"露一手"而被砸偏，也只好再一次深夜启动电脑。
两天后，陈刚的第二篇题为"矿山是我家"，以一个矿工的男主翁公抒发了对矿山的热爱发给了高雨。这一次，他不在骄傲与兴奋，因为他知道，文章写得一般，里面浪漫不起、激情少有，只不过是敷衍一下小妹罢了。他原以为这一次能"漫天过海"，嬴的小妹的尊重与欢心，谁知在晚上的聊天框中却跳出了高雨如此的几句话：
"哥，我先谢谢你的两篇文章，不过……"陈刚读到这象被判了死刑的两字，就如同一颗滚烫的心正溶化着一座冰山，顿时电一般的寒流从上而下穿透脚心。怎么啦？难道写得不好？这无疑是高雨对他文章的全盘否定，接下来的聊天对话是可想而知的。虽说是"小菜"，却也耗费了他不小的心思，况且陈刚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道不明的杂念在默默蠕动着。
"我本以为哥会从一个矿工的角度以及对安全知识的理解写一篇有关对安全生产的认识或是读后感，可……算了哥，他后天就要交了……十几天前，他们队里每人发了一本安全生产知识的书，让每人写一篇认识或读后感……"断断续续的谈话，陈刚才知道高雨是为她老公完成任务。好呀，那小妹你不早说呢？和我还打哑迷？在高雨看来，写矿工，就和安全有关，写安全就和井下知识有关，这是"会"写的人一般思路常识，何必说的那么细呢？因为这必竟是在网上，又是第一次，她不想让陈刚知道是为她老公而写。况且，男人虽不喜欢吃醋却也有酸心。
陈刚自讨没趣，却也不甘心失去的成果，"到嘴的鸭子"哪能让飞？于是，象秋后的叶子、冬天的鹅雪般的邮件撒向高雨的邮箱，那滚烫的心扉、"麻醉"式的言辞，酷似一条暖流湍湍涌向对岸，覆盖了其边、其角、其周。
大概女人们都经不起这种满天飞舞式的豪言壮语、浪漫情怀。时隔不久，陈刚也收到了高雨溪水般的、绵绵的邮件，有时还会意外的获得高雨的空中礼物--时尚骄车。让陈刚感到兴奋与失眠的是七月二十一日生日那天，竟收到小妹自制的巧克力、米奇两个绚丽多彩的蛋糕。
这三个多月的激情岁月里，让陈刚感到疑惑不解的是小妹曾一次次不开视频，原因特简单：陈刚不开，她就不开，而陈刚则认为四十二个年轮的沧桑已布满脸颊，哪能和三十八岁的正值芙蓉般的女人媲美？媲美，这词真不恰当，但总不能用相提并论吧？
时光在流淌，日月在行进，聊天已狂热，言辞已不拘。在陈刚苦苦"拜倒"在石柳裙下时，高雨终于"下蹲掺扶"--打开了视频。
十个男人九个坏。这是网上女人对伟丈夫的"赞誉".这一瞄不要紧，把个陈刚坠入了"思痴"的境地，有时也会升空至九宵云外。白天上班时给高雨打个电话，晚上回来时又相约在电脑上，犹如情窦初开返老还童的年轻人。
七月中旬，当天地炙热，酷署难抵时，羊头山便成了他们相约的圣地。
羊头山，位于高平市北十公里处，炎帝故里已闻名海内外。这里依山傍水松柏成林，一年四季，绿荫丛丛，加之色彩斑斓的炎帝庙、人工湖、游乐场现已成为全国著名的旅游胜地。
七月十七日，星期天。陈刚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的驱车前往羊头山人工湖畔--上午十点左右是他们相约的时刻。走时，陈刚又一次打开手机看了下电格，很好，四条竖线显示出电池的绝对饱满；又一次搜索到高雨的号码1362064××××，默默的念了几遍几乎烙印：又一次站在镜前……
依偎在雕漆光滑的栏杆处，眼望碧绿的湖面，他突然惊奇地发现里面还有鱼儿在游动，甚是畅快。抬头，绵延的羊头山主峰竭尽其巍峨，举目，傍山而建富丽堂皇雕刻迥异的神农庙、让人崇拜敬仰的神农炎帝雕像栩栩如生活龙活现。我陈刚也有今日？……良辰美酒虚设，不知是何年……谁写的？
十一点了，小妹该来了，手机怎还不响？说好了，在这里，一来就打电话。影子在悄悄的成直角，怎么了？陈刚不由得掏出手机拔通了小妹的号码……只见对面正接听的一男子走了过来：你是……她昨晚失眠了，我是请了假赶过来的……
陈刚恍然，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又特帅的中年人……
20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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