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站在老屋后山的那棵李子树下,想着我该怎样回来,正如多年前站在李子树纷纷扬扬的落花里,想着怎样走出去。
春节刚过,李子树还未抽出新芽,细细密密的花蕾挂满枝头等待着绽放。在外漂泊的岁月里,那个绿影婆娑的身影总是不经意的闯进我的梦里,像一个怕被人遗忘的孩子。
记得那年李子成熟的季节,母亲给我二元钱对我说:“隔壁的阿姨明早会进山去贩李子卖,你想吃就跟着她自己去背十斤回来。”很远的山路,年幼的肩膀,走走停停的我背回了十斤酸甜的李子。后来不知道母亲从哪里挖来一棵小李子树苗,亲手种在了后山上。我和小伙伴在后山上帮着家里干些力所能及的农活,也在后山上玩耍,和小李子树一起成长,它看着我的男生头渐渐留起了长发,我等着它抽枝发芽,开花结果。
这样的等待似乎有些漫长,我终于在一个灿烂的春日里看到它的树冠盈满白色的花朵向我微笑,空气里氤氲着芬芳香甜的味道,太过招摇的架势引来无数的小昆虫在花朵间飞舞。我轻轻地拈过它的花枝,便把贪婪的鼻子凑了上去。
我揣了年少轻狂的心事,常常一个人跑到李子树下去冥想,站着或者是坐在那块小石头上。任由轻风拂过,花瓣儿扬扬洒洒的落在我的头发和衣服上。花开花落间的枝头忽地变得硕果累累起来,我也看着周围桩稼地里的麦苗由青绿慢慢变成了金黄,在金黄的麦穗里又镶嵌着一垄一垄的碧绿的桑叶。我看到小安溪河远远的从上游蜿蜒而来,再静静的绕过后山的山脚奔腾而去,几条小渔船时而轻快的穿梭着,时而又停下来忙碌的收拢那张充满希冀的大网。我想:安溪河的尽头,是大海吗?我真想去看看。我的家乡,真美!但是我还在想:那些远远的绵延着的群山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我想知道!
我曾经去过父亲就职的小县城,大客车、货车、板车和人力三轮,过马路的时候,觉得车多得让我彷徨,父亲带着我和弟弟,在街心公园生平第一次坐了蹦蹦车,生平第一次吃了二毛钱一支的带着奶香的雪糕,以至于回家后对着五分钱一根的冰棍,我常常想念那个雪糕的味道,我想着等我将来会赚钱的时候,我一定要买上一箱吃个够。父亲带着我们去他公司的食堂吃饭,我看着他拿着饭票就能想吃什么 买什么,我想,这就是城里的生活,将来我也要过这样的生活。
后来,我来到厦门,为着“城里的生活”而努力,在厦门生活的时间的长度,已超越了在故乡的成长。在这个充满着魅力和诱惑的城市,当我有足够多的钱去买雪糕的时候,却悲哀地发现其实自己已经爱上了热狗。很庆幸自己不是一个贪婪的人,当我吃着热狗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那棵陪着我成长的李子树。W
村里的年轻人,几乎都外出打工去了,在外一个月几千元的收入,就能买到全家一年的口粮。春节回家小住,也是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打麻将似乎成了唯一的爱好和娱乐方式。而我,是个例外,或许是因为幼时外公好赌的原因,我对打麻将却是深恶痛绝的。每次春节回故乡的时候,我依然去后山转转,李子树已经长得很高大了,只是我站在树下的时候,再也看不到青葱的冬小麦,取而代之的是荒芜了的土地和土地上枯萎的茅草。我想起小时候我的伯母同邻居赵奶奶为了争一个土旮旯种菜而吵得天翻地覆,而现在,土地荒芜得长满野草的时候,她们又都老得种不动了。
突然有些不自量力的想法从心里迸出来,我不想浪费了脚下的土地,我想我将来的某一天回来长住的时候,是否应该在这片土地上捣鼓出一点名堂?种蓝莓?猕猴桃?或许,再种下一片李子树?开花的时候是花园,结果的时候是果园。没有任何耕作经验的我,能折腾出一片花园果园吗?当然,在我想着这些的时候,我知道,这棵李子树,无论我什么时候回去,它都会永远等在那里。
评分:7.9分
文章内容不代表凯硕文章网观点,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kanshuzu.com/xqbj/show/19964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