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燥热的树叶在枝头乱颤,黑云压过来,压过来了。
饱满的风,不再是清风拂渭水那般的含蓄,清瘦。这风,这风啊,抓扯着满湖的水,撕扯、蹂躏。分明是一副复仇者的角色,分明是在暴怒的嘶吼中暴露了心底的苍白与孤独。
也许,或者,越是庞大越是喧嚣越是暴烈,就越是无奈越是苍白越是寂寥无助。这风,此时正窜进去的窗子,鼓动衣袖,凌乱了发,粗暴的翻卷我书桌上的书本。嚣张的跋扈的样子,分明就是那不谙世事的纨绔子弟。
低头整理书稿,手边赫然挺立着“悲欣交集”四个大字,这风,狂暴得不可一世的风,掀起我的书页,目遇弘一大师在生命的尽头处书写下的这四个字。从前读到此处只是叹谓,此一时,有醍醐灌顶,豁然开朗之感。遥想弘一,当年那个风度翩然才华横溢的李叔同,那个面对清政府颓废极弱,饱受列强侵略誓要抛头颅洒热血的李叔同,行至盛年,满腹经纶,一朝落发,从此潜心律宗的弘一,这样厚重迷离又悲怆哽咽的一生,只留下轻如尘的四字,绚烂到极致归于平淡。
雷声滚滚,缠绵而来的雨水在窗户上划上一个又一个叹号,不绝如缕。手边的风,收敛了暴烈的脾气,一瞬间,感觉那风是如此孤寂。浩大的声色,没有节制的发泄,最终也覆盖不了心底里的苍白。窗户外呜咽着,窜梭着,来回,浩浩汤汤,何处是归处?
想起从前读张爱玲的传记,她说她不爱交响乐,因为庞大的形式轰动的音符下尽是空洞。曾经惊艳于她独特的感受性,如今觉得,她的文章她的爱情她的生与死,分明就如交响乐一般,惨白又无力。她的一生是否像此时灌满衣袖的风,浩浩然,惊天动地,却不曾有最后的归去。
行至而立,渐渐懂得索然无味的平淡,才是生命的底色。就如弘一大师,盛年落发,远离红尘,是否是对自我的一种回归。同样身在繁花似锦的大上海,同样是少时成名,才华横溢,同样是天纵英才。张爱玲最终在尘世无垠的荒野里迷了路,找不到最终的归处。
绚烂到极致便是平淡,正如这暴雨后的清风,婉转轻柔,从容端然,不曾有一丝回忆的痕迹。
独立小楼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
人啊,最终要以一朵莲的姿势,直指本性,清净,无尘。也许这才是最后的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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