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太阳温暖净润,出来觅食的鸟儿在枯枝头上“叽叽喳喳”的蹦跳着。
德宝忙完了四秃子的活,开始考虑翻盖房子的事了。他在送活的空隙拉了几车基础石料,又在县砖瓦厂定好了红砖,从张山水泥厂拉了十吨水泥,在预制件厂订好了楼板、过梁等。又到木材市场买了三颗搂抱粗的红枫,还是请了远近闻名的李木匠。
老人家已年过花甲,但耳聪目明,体格健硕。他先让徒弟们抡起锛子,锛掉圆木上的圪节疙瘩,再用光亮的斧头砍剥掉干死斑驳的树皮。自己则取下常年夹在耳朵后的铅笔头,在纸上算了又算,按照德宝的意思全部下的双材口的料,最后拿起“哗啦啦”的墨斗让徒弟扯到树的另一头,在粗壮的红枫木上拉出墨线,量好尺寸,拇指和食指将线捏起,绷紧后猛地松开,只听“嘭——”的一声脆响,一条笔直的墨线便出现在了圆木上。等划好木料,日头已上三竿,李木匠和徒弟又帮着德宝把木头拉到木材加工厂,把圆木解成板材,订好做活的日期,酒足饭饱后才离去。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三月择个好日子开工了。
三月十六,随着一万头的大红炮响起,德宝家的老房子只用了两天,就连推到加被清理的片瓦不剩了。接着就是按图纸重新划线,把地槽挑了出来。然后拌好灰土,用六个人一副架的木夯和四个人一副驾的铁夯,喊着号子把灰土一层层地砸到离地平面半米左右,才把地基石推到夯道里稳好,再用掺了水泥的砂浆灌缝抹平。
第五天清晨,东方刚露出鱼肚白,桃花就烧好了一大锅鸡蛋白汤,又在村东头的早点摊子上,驮来一大白柳条篮子油条。这时找来帮忙的老师、壮工也陆陆续续的聚了过来。大家吃完早饭,待德宝又放了十六个“二踢脚”后,在沉闷、清脆的鞭炮声中,一座十里八村独一无二、明三暗五、前出后厦的院落开工了。
家信和二柱子到了施展才华的时候,拿了瓦刀和线坠子一人把着一个屋角。拉直白色的线绳子,一层砖接一层砖的垒砌起来。
配房专门朝外留了两扇玻璃大的门脸,是给桃花开裁缝部准备的。宋老汉也叼着旱烟袋前来观阵助威,帮着端茶烧水。四秃子喂完猪也赶过来,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当上梁鞭放过、上梁酒喝过以后,房子崭新的框架已初步成型。第二天上楼板是力气活,建国也歇了一天过来帮忙。桃花到熟食店买了猪头肉和壮馍,大伙吃的硬硬的,一口气把五间正房的楼板全部上完。接着做防护层、保温层,等把屋顶锤好处理完,已到了傍晚时分。
当弯弯的月亮刚刚够着树枝,桃花的“四盘六”也已经端上了八仙桌,上楼板和上梁一样,也是要吃席的。两个“100w”的电灯泡把整个院子照的如同白昼,累了一天的人们上了酒桌立马又生龙活虎起来,猜拳行令,推杯换盏,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只喝的是七零八落,腾云驾雾般的各自散去,春寒料峭的夜晚才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几天后,天气渐渐转暖,和谐的春风荡漾着北山坡上泛着翠绿的桃林。德宝的房子也接近了尾声,当抹完翻手灰,挂完墙皮子,打好水泥地,家信和二柱子又回到县城里做活去了。下面的活该李木匠领着徒弟们上手了,便在大门前的空旷处,开始凿卯划线,拉开架势做起了窗户扇子门扇子。
这次做的门芯子、窗户芯子都是宽边大玻璃,即使阴天,屋子里也通透明亮。晚饭是宋老汉作陪,他与李木匠是老熟人了,年龄也差不多,自有啦不完的话题,当然酒也是喝到梦见周公才罢,最后由徒弟们用车拉着送回了家。
麦子衍花的时候,桃花的裁缝部开张了。这桃花在县城的大百货商店里,批发了好多当下流行的布料,又跟着二姨学做了几样流行的款式,而且价格还便宜不少。一时间门庭若市,活多的干不过来,天天加班到深夜。
一天下午,桃花到水楼子上挑水的路上遇见大凤,便停下说道:“大凤,我用剩下的布头给香妮做了个兜兜褂,哪天有空你拿去呗?”
大凤正领着香妮要回家,于是讪笑道:“孩子有衣裳穿,你再费那劲干啥?”
“费什么劲呢?这不是顺手吗!”
“那好吧,我有空拿去!”大凤嘴里答应的够畅快,心里却别扭的要死。她看着桃花挑水远去的背影,狠狠地瞪了一眼,咬牙切齿的说出几个字来:“看把你嘚瑟的吧!”
大凤始终没有去拿兜兜褂,她不领桃花的这份情。每次看到桃花的裁缝部灯亮到很晚,每当看到桃花在灯下忙碌的身影,她的心火就会大增。她有时很纠结,同样是女人,她怎么处处都比不上人家呢?但她偏偏又是个要强的人,她不能比别人低,她也要在桃园村畅畅亮亮的。
入夜,静静的夜空里挂着闪亮的星星,融融的月色透过窗户洒在桌面上。大凤推了推累的像死猪一般睡去的建国,“呼噜”的声响断断续续。推了几下没醒,大凤翻转过身去,睁着眼睛毫无睡意。此刻的她借着月色环视着屋内的一切。是啊!这是自己结婚时的房子,土坯墙的,一晃就六、七年了。房间里几乎没变过样,放在窗台下的缝纫机,一年也难得用几次。只是缝缝补补衣服,自己又不会裁。可不像人家桃花家的缝纫机,一天到晚的“咂咂”作响,那每响一下挣得可都是票子呀!
想着想着睡意渐浓,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家也盖了新房子,而且是两层的楼房,建国卖掉了拖拉机,又买了一辆新卡车。她天天坐在楼上,嗑着瓜子就能看见桃花的裁缝部。看着她一天到晚累死累活、疲惫不堪的身影,她开心极了,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她“咯咯”的笑了,以至于把自己从梦中笑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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