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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就像一首歌(二十九)

王顺义灰头土脸的从办公室出来,心里自然憋着一肚子的火。想想自己在桃园村也是呼风唤雨的角色,说话办事谁不得给他留点脸面,可就是这个姜春英油盐不进,不吃他那一套。也别说这王顺义在村里沾拿挪侵的每一笔账,都得有姜春英为他遮掩才行。所以理智告诉他对她还是敬而远之为好!

早上寒风凛冽,在结了冰的路面上每走一步都得十分小心。王顺义干脆蹚着走路边的雪窝子,一点儿也不滑。他缩着脖子瞅了瞅村西头士祥的“糁汤馆”,正热气腾腾地往外冒着蒸汽,便抄起手直奔而去。

岁月不饶人哪?随着年龄的增长,王士祥厚实的腰背有些驼了,驾驭牲口也越来越力不从心了,于是狠狠心把那犑子牲口和马车一起卖掉了。凭着自己杀猪的本事,在临街的偏房上砍了个门脸,开起了“糁汤馆”。

刚盛出的糁汤,参合着香菜、姜丝和红彤彤的磨油星子,立刻飘荡着浓郁沁人的芳香。王顺义探身闻了闻,说道:“士祥哥,你这汤熬的够火候。”

士祥端过来油饼放在他面前:“每天三四点钟就得起,不把骨头油熬出来,那汤没喝头。”

“是,闻着这香味,就知道骨头油是出来了。”说着动筷子就要吃。这时建国抖着膀掀开门帘走了进来,见了王顺义便招呼道:“叔,这么巧,还没吃哩?怎么也没喝点?”

“光等你小子了,我说今天左眼皮紧跳,原来有请客的了。”王顺义就坡下驴笑着答道。

建国一搭腿坐在他的对面,扭头对王士祥说:“士祥叔,来盘花生米,来盘碴子肉,再来瓶“景芝白干”。”

“还真喝?”王顺义梗着脖子问。

“天这么冷,喝点暖和暖和呗!” 建国把酒倒满两个墨绿色的茶杯:“王书记,怎么着,咱先喝气呗?”

“这有钱跟没钱就是不一样啊!财大气粗的,你小子行,有出息。”王顺义品了口酒,吃着花生米。

“叔,就咱这关系,早就该请你喝场酒了,这不天天忙吗?”建国说着又端起了酒杯。

“就你小子嘴甜。”王顺义呷了口酒:“不管怎么说,有你这句话,叔心里暖呼呼的。”

“那肯定呀!”

“哎!我刚才出门的时候碰见德宝了,他说上医院给四秃子交住院费去,这小子摔的不轻啊!”王顺义看着建国,撇了一下厚厚的嘴唇。

“不是刚交了二百吗?怎么又要钱了?”建国自言自语。

“这德宝也是,图什么呀?”王顺义歪着头自己点上了一支烟。

“德宝就是仁义,四秃子住院,这里里外外都是他花的钱。”建国摆弄着手中的酒杯。

正说着,士祥叔又加上来一盘凉拌豆腐丝。

酒喝了一多半的时候,建国看看四下无人,身子往前探了探,小声问道:“叔,托你个事呗!我这入党申请书早写好了,哪天我给你送去?你也提拔提拔恁这个侄。”

王顺义愣了一下,酒杯往桌子上一蹾,溅出几滴酒来:“我当什么事哩!这在恁叔这里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那我先敬您老一杯。”建国说着躬身站起来,双手捧起酒杯。

“坐,坐,哪有那么些事?咱爷俩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王顺义脸红的成了猪肝色,忙拉建国坐下。

酒有时候壮了英雄胆,有时候也成了打开心灵的钥匙。如果今天不喝酒,建国永远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提起入党的事,顶多也就是悄悄地把入党申请书,放在大队部的办公桌上而已。

建国一心想入上党,他的目标就是大队书记的位置。但他和老谋深算的王顺义相比还是嫩了点,王顺义为了完全控制住自己在村里的权势地位,不断拉拢老病咳嗽的旧党员班底,从不发展对自己构成威胁的有能力的新党员。即使发展一两个,要不是没有当官欲望的本家户主,就是平时对他唯唯诺诺、俯首帖耳的忠实良民。

王顺义醉醺醺地从“糁汤馆”出来,回头看建国并没有跟出来,便独自往回走。在路上他一直猜思着,看来这孩子心比天高,教了几年书,有点文化就是不一样。他这是想往下拱我哩!眼瞅着三年一届选举,明年又要选了,我这才干了一届,还没干够哩!你就想巴登着上来。村支书必须是党员,你小子入不了党,你干个球去?难怪建国一提入党,王顺义脸上迅速掠过一丝难已察觉的不快之色,继而把酒杯重重地蹾在桌子上,强颜欢笑的答应了个痛快。

想着想着,脚下一滑,竟重重的摔了个“四蹄朝天”,惹的刚放学回家吃午饭的娃子们,围着他“哈哈”大笑。

王顺义窘迫的“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腚上的雪,开口骂道:“都给我滚蛋!”

孩子们像一群受了惊的小鸟一哄而散。王顺义叉着腿站在原地,看着孩子们嬉笑着离去的背影,掏出烟点上猛吸了两口,吐出的烟雾立刻被冷风吹散,他用手挠了挠那秃亮的脑袋瓜,眨巴了几下眼睛,嘴里嘟囔着:“他妈的,今天真倒霉!”然后踉踉跄跄地回家了。

建国从“糁汤馆”出来,就直奔德宝家而去。他想看看德宝回来没有?另外再打听一下四秃子的病情。刚绕过碾盘走到街口,就看见家信提着两包点心低着头穿过路口,忙喊道:“家信,回来了,你这是干啥去?”

家信停住脚步,不好意思的笑笑:“建国,我光想事了没看见你。听说老四摔的住院了,这不我到他家看看去!”

建国紧上前几步,走到他的跟前:“德宝早上又去给他交住院费去了,我这也是想问问回来了没有?”

四秃子是在自己家里喝了酒才挨的摔,家信心里一直很内疚,提出买点东西看看他,但刘燕死活不让。今天是家信背着她才买了点心,本想送到家就回去,可不想又碰上了建国。

家信和建国从四秃子家里出来,老远就听见狗打架的声音。不一会就看见自己家的大花狗,正追着夹着尾巴的大黑狗朝这边跑来,家信心里“咯噔”一下子:“坏了,一定是刘燕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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