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乡捕鱼的工具不外就是旋网或竹竿夹网,这两种鱼网的使用都有一定的技巧 。
旋网也叫撒网,必须是左手握住渔网蹶子约三分之一的网口部分,右手将网蹶子挂在大拇指上,这是最重要的。撒网时用大拇指勾住网蹶子便于张开口,再握住剩下的网口部分,两手保持一个便于动作的距离,自身体左侧右旋用右手撒出,顺势送出左手的网口,用右拇指带住网蹶子,适时送出。特点是弄不脏衣服,并可在齐胸水深操作。
竹竿夹网也叫“夹夹网”,一只手握一根竹竿,杆头绑好了网,竹竿顶在肚皮上,撒开,用力在近水处敲打,将鱼吓出,当鱼乱跑时,就很容易被网住了。提网时,竹竿顶在肚皮上用力,这绝对是锻炼腹肌的好方法。
每当看到捕鱼的,我们这些半大小子就蜂涌而去,这时,捕鱼者就压低声调喊:轻点、轻点,别将我的鱼吓跑了!
后来等我稍大些时候,可能是上初一了吧,冬天,来了一个外地捕鱼的,租住在我家。每天早上扛着一个网具出去,晚上就是一篓鱼虾回来,第二天去赶早市,都能卖个好价钱。那个东西长得有点奇怪,一截竹杆子上绑着一个看似长方形尼龙做的网袋袋,其朝下的一面在靠近竹杆三分之一处有一开口,开口上片也叫网盖,是防止作业时鱼虾跳网逃出。开口下片系了不知是十三还是十一片小铁砣子,也叫泥坠儿吧,可惜我不记得了,是为了鱼网能沉到水底下去。因为当温度降到4℃以下以后,那些小鱼小虾,特别是虾子就进入越冬期,在自然条件下必须沉入水底才能安全越冬。后来问了那捕鱼的,才知道这个东西叫“虾筢”,是不是这两个字,没有考究过,只是根据读音来记忆的;另外,小鱼小虾在水底,那个叫“虾筢”的东西能象筢子一样将它们筢上来,觉得还挺形象呢。竹杆子上系了一根很长很长的绳子,是用来背的。
父亲见我天天围着那个捕鱼的转,尤其是被他每天的渔获所吸引,就开始和那个渔者套近呼,那时整个社会物质都很贫乏,家里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自已家种的红薯,那个渔者也挺喜欢吃这东西,可能是他家乡并不生产这东西吧。所以就隔三差五的送一点给他,逐渐的,我们彼此热络起来,然后见准时机,父亲就跟他说,能不能帮我们织一个呀,那个渔者自然得答应。于是每天渔者回家后就帮我们织渔网,我则总是不离他左右帮忙,那个叫“虾筢”的东西,伴随我天天丰收的梦终于完工了。
第一次出门收获颇丰,母亲将我筢的鱼烧了一盆,稍大点的,炖的一小锅汤。闻着那浓浓的鱼香味,看着母亲将各种菜肴端到桌上,我和弟弟们则拿着筷子碗在等着,这时父亲倒了杯老酒,酒香、鱼香、饭香渗和在一起,那种说不出的甜蜜瞬间将我笼罩。不过,我很快发现了一个问题:那个渔夫筢的虾子很多,虽然有鱼,但还是以虾为主,可是我一般只筢到鱼,很少有虾。我又不好直接问他,偷偷观察才知道,原来他的网线细而孔密,而我的网线粗且孔大,这就难怪筢不起虾子。于是我一连好几天的失望:肯定是怕我和他争鱼虾,故意这样做的,人啊,真如明代理学家薛瑄所说:“金有一分铜铁之杂,则不精;德有一毫人伪之杂,则不纯矣”。
旋网和夹夹网适合暖和的季节捕鱼,而虾筢只适合冬季,由于当时我还小,力气也不大,所以捕鱼兴致过后,就是漫长的艰辛。虾筢的捕鱼原理是将网扔到水里沉下去,然后得靠人拉着那根绳子往前走,相当于牛耕地一样。冬天很冷,绳子很滑,我不得不将绳子缠绕在手上,久而久之,两只小手就因冻疮而开裂了,而当温度升高一点又出奇的痒,整个冬季都没有好过。有时碰到淤泥很重的,在凛冽的寒风飘雪中,高高瘦瘦的我象纤夫一样将虾筢的绳子背得笔直,弟弟则拎着个鱼篓在后面跟着,这个场景,如果算不上一道风景的话,那也是一幅非常震憾的画面。这时我才觉得应该感谢那个渔夫才对,如果象他那样细而密的网,我真的无论如何也操作不了的。
虾筢捕鱼,是要经常换地方的,毕竟一个地方的鱼源很有限,为了保证鱼源充足,必须得让它们有足够的时间休养生息,所以,有时为了收获,我得跑到很远的地方去。当然,带上干粮是必须的,那年代,锅巴相当于现在的方便面。还要带上我喜欢的那把口琴,还有那管笛子,再加上一小壶水。饿了,吃一点锅巴,渴了,有时带来的水喝完了,就随便找个水源喝几口,那种如饮甘饴、如饮醇醪般的清醇甘甜,是现在的年轻人无论如何也体会不出的。当然不用担心污染和卫生问题,那时的环境比现在好得多,特别是冬天,无论是田间或小溪,或池塘,水都是清一色的清冽和幽静。累了,就吹一首曲子,我最喜欢用口琴吹奏出提琴效果的《梁山伯和祝英台》,但节拍伴奏效果总是处理不好。笛子我最喜欢陆春林的曲子,他演奏的作品,音色淳厚圆润,纯净甜美,表演细腻,气息控制功力尤深。
最惊险的还是读初二那个冬季, 一天,我和弟弟一道去了刘家疃的圩心里的一个鱼塘筢鱼虾,这口鱼塘离附近的村子很远,没想到下午突然下起了暴风雪。那雪儿像芦花、像柳絮、像鹅毛般在天空中翩翩起舞,到处白茫茫一片,天和地都融合了。恰如清代洪升的《雪望》里所写的:“鸥鹭飞难辨,沙汀望莫分。”不过,收获相当不错,每网都有几条大鲫鱼,这份喜悦早已覆盖了因天气而带来的严寒。就在这时,我看到不知从哪儿飞来了一只水鸟,在不远处失魂落魄地瑟瑟发抖,于是我放下了绳子去想捉住那鸟儿,那鸟儿见我追去,就惊慌失措地扑起,很快消失在茫茫的雪雾中。但就因为这一追,池塘里的虾筢迅速沉到水底下,结果虾筢被农民下的树桩勾住了,那树桩上面是装了倒钩的,我只好脱了衣服下水去擂着蒙蒙(地方语:潜水)一点一点将虾筢理上来,破了很多洞,回家后一片一片地补起来。
等到我上高中的时候,就再没有筢过鱼虾了,因为当时,高考这座独木桥,是每个有志少年都要挤的。诚如唐?章孝标《初及第归酬孟元翊见赠》里所说“六年衣破帝城尘,一日天池水脱鳞。”不过,那段拉虾筢不畏严寒,不惧伤痛的经历,也培养了我不怕苦、不怕累,勇于挑战生活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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