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很快就过去了,那样的短暂而匆匆,仿佛刚闪了一下就消失了,还没容我有所反应,看着落花缤纷的情景,我想到的不是洒泪葬花的黛玉,不是瘦比黄花的李清照,不是慨叹“砌下梨花一堆雪,明年谁此凭栏干?”的杜牧,而是我以前的一个邻居,确切的说她是住在我那个单元一楼的一位独身老太太。每当春天花满枝头时,她如梨花般的白发,弯曲的背影,就会浮现在我眼前,我对她的关注源于春天的桃花。
刚搬进这个楼不长时间,我就因为楼道里很难闻的气味经常抱怨,后来听人说,这味道来源于一楼一位独居的老太太,她养了四只猫三条狗,因为岁数大不善打理,所以她的家充满了动物制造的令人作呕的味道,甚至殃及了整个楼道,每次上下班我都几乎屏着气冲上冲下,眉头都要皱成了疙瘩,但这种情况一直都没改善过,常常会看到她带着她的猫狗们出来放风,她的脸色惨白,像大量失血或从不见太阳的样子,她总是跟猫狗们说话,像在叮咛一群顽皮的孩子,每当看到这些,我的怨气就减少些,时间长了就习以为常了,眉头也渐渐开了些。
春天总是令人温暖兴奋,一天早上,我拉开后窗,想欣赏一下楼下仅有的的绿色,它在一幢废弃的袜厂和我们楼之间,意外地发现不知何时,楼下那一条不太宽的乱草地上长出了几棵桃树和樱桃树,正开着粉嫩的花,使楼后的荒凉杂乱有了诗意,让我郁结的心情也明媚了起来,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我就会经常在早上推窗欣赏一番,一天我低头赏花时突然看到一楼的那位老人正蹲在树旁拔草,慢慢的很仔细的样子,银白的发在晨光里闪耀着,随风微微颤动,原来那些树是老人至少花了三年的时间培养起来的,才开花,看着她佝偻的背影,突然有一些感动,我怎么一直没发现那些树的存在呢?
她几乎每天都去那小片地里看看,还在树旁种了一些小菜,因着这样的经营,她人也精神了许多。
一晃秋天快到了,一天下班回来,我看到楼后面拐出个人,手里捧着什么,定睛一看是那位白发老人,手里抱着一个盆,盆里竟是满满的桃子,粉绿色好新鲜的样子,我突然感觉她与以往有很大的不同,苍白的脸上竟然有两片粉云浮现,微笑着,抑制不住兴奋的样子,脚步也轻快了,身子也比从前直了很多,原来老人的快乐这么容易满足。
转眼一年过去了,第二年的春天又如期而至,桃花如期的开了,我习惯的推开窗子在晨风里,看楼下这意外的春天小景,欣赏着那个忙碌的佝偻的背影,直到花儿如蝶般飘谢,直到有一天我被后楼奇怪的噪声吸引,我推窗向楼下望去,原来后面的废弃已久的旧楼正被改造为市收容所,还在本来就不宽敞的两楼中间砌起一道围墙,不幸的是那几棵桃树因此被砍倒了,从此,我再也看不到那几颗停停的绿树和清晨老人忙碌的身影了,也是从那时起我就很少看到她陪着那群猫狗出来遛弯了,经常看到她的那些猫狗自己在院子里跑动,偶尔看到她时,感觉她突然更虚弱了,拄着棍子,白发在晚风里蔫蔫的更稀疏了,
一直到了夏末我几乎就见不到她了,一天,我下班比较晚,回来远远就听到我们楼道里传来一阵阵狗吠声,走进一看原来是老人的狗狗被关在门外进不去屋子了,看到它焦急的样子,我也帮助它敲门,可是敲了好半天也没人应门,我有种不详的感觉,于是更拼命地敲门,结果惊动了旁边的邻居,她也帮助敲门,可还是没动静,我们就这样敲着大概过了将近20分钟,才听到里面有了一点声音,昏暗的灯光下老人苍白的面孔出现在门缝里,狗狗也马上钻了进去,她颤巍巍的说了声感谢,解释自己睡着了没听见敲门,此时我松了口气,在我转身的瞬间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十一”过节七天假,我回大连去看父母,回来一进楼道,看见老人家门敞开着,里面有一些人正在粉刷房子,楼道里也没了难闻的味道,也没见那些猫狗们,有位精神抖擞的大爷在指挥着搬东西,我便上前问道:“在收拾房子吗?”老大爷笑着说:“老太太走了!”我继续问道:“去哪了?”他答道:“去世了!”“啊?什么时候的事?”“走四天了”,看着他毫无悲伤痕迹的脸孔,我问道:“你是她什么人啊?”,“弟弟”,“弟弟?怎么我从没见过?”我心里嘀咕着,他继续解释说:这房子准备出租了,我不知说什么好,转身上楼时觉得手中的行李箱好沉重,不知老太太的那些猫儿狗儿们现在何处,怎么样了,它们可是多年来陪着老太太的唯一亲人啊!
春天年年如期而至,看着满街满园的落花经常会想起这样的诗句:“何物不为狼藉境,桃花和雨更霏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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