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号电梯的旅程》
『小前奏——吐槽“罢工”』
七月底，我们医院几名女电梯工集体罢工了。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我一点不诧异，反倒为她们感到释然，正所谓的“七月流火”嘛，她们不热啦！
和保洁员一样，负责开关电梯的几位老大姐是医院合作的物业公司员工，每月一千出头的薪水，常年无休，有事请假就扣钱，她们没有节假日。更可恶的是必须站着上班，这对其中一位跛脚的老大姐来说无疑是个挑战！三伏天电梯里经常没有空调风，热的满电梯人抱怨医院，有时遇到那种场景真有点为电梯工感到委屈，乘电梯上下人员时间短暂，可这些老大姐们呢，她们一待就是一个工作日。虽然可以出去透透气，但出去时间稍微久了或被主管发现，就不知道将作如何处置了。跟我们一样随时被人抽查监控，人总有偷懒的时候。他们唯独比我们医院员工稍逊的就是每逢佳节之际，总会被发放点慰问品，如大米、油类。我们“天使”常年累月就指望一双白色护士鞋，至于“白大褂”们就甭提了！说多了，满满的都是泪呀……
一晃，罢工事件也过去近半月了，物业公司迟迟招不来新人。也不奇怪，打着招聘空姐的旗号，并非让应征者踏着机舱的底板去遨游世界而是憋在3至6平米的电载设备内听人指挥！你可不能给“乘客”做主，人家要到几层你就得按几号数字键。工作就是工作，不可懈怠！可这软硬条件皆不能愉悦人心的前提下如何招来新人？就算招来又能留多久？会不会二次罢工！没有人性化管理关得住躯体，留不住人心啊！人家都在议论“人民医院的电梯工都坐着嘛，这站着一天下来怎么呛得了？”其实我们护士导诊一天也是要求走动服务、微笑和普通话服务！还是那句话，工作就是工作，没法超越！
『故事开始——天使兼职』
一向好打形象招牌的医院领导固然岂会面对“罢工”热潮袖手旁观。一场会议结束，我们门诊部护士被下令多了份零薪“兼职”，护士长无奈归无奈，圣旨一下，概不回收。所以那天我有点沮丧地在微信圈吐槽：“我本将心照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本身职业是所谓的粉色天使，现在单位合作的物业用工罢工干那苦逼的电梯管理员，单位领导居然命令我们护士去接工！又所谓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小事不差，累死不至于，问题是不该我们摘的玫瑰恐怕不合适吧！何来香气……” 我还配了一张照片，照片是一张白纸，上面是我手写的英文SHIT加感叹号，还画了一个掉眼泪的哭脸！无非就是想表达朋友圈时常流行的那句“Ca，宝宝委屈。"
基于前面小前奏里的介绍，我想当时的心情现在大家很好理解了吧！“己所不欲 勿施于人”，电梯员罢工关我们什么事！说到底那是物业无能！也怪医院眼瞎，不识合作对象，最终结果还是拖累“粉衣天使”！
科里每名同事基本都轮换尝试了此项兼职工作，和我一样夜里起来几遍哄着不到两岁的孩子还有一位同事青，S的儿子稍大点。下半夜睡不好，白天站电梯。青哭着说过“俺很很累时恨不得赖到地上坐下。”我懂和她一样的心酸！
第一天开始管电梯是和S一起负责，她很守规矩，正儿八经站立在电梯内服务。不像我还似乎揣着一肚子委屈欲吐出为快，索性端起值班室方凳，护士服右边口袋里还装着那本护士长刚领回来的《潍坊家庭》杂志，我像捡到宝似的钻进电梯，放下方凳紧接着一屁股坐下，我就那样开启了这所谓的“天使”号电梯的旅程：
刚走进中间那部电梯，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最前方电梯墙上刘晓霞护士长当年在新生儿科ICU为新生儿精心护理的图片简介。刘护长之前也是我的领导，严谨负责，工作起来不准我们一丝一毫懈怠马虎！心里挺佩服她的，其实生活中她很细致，穿着很有品味，举止优雅。对了，她在大上海修的眉很好看！不愧是位气质美女加天使领导。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第一趟上下楼后，感觉自己这样一坐加上手指一按键操作，反倒像飞机驾驶舱的机长或是地铁司机。呵呵，只不过我操作简单，机长或司机们是容不得像我这样如此潇洒的！甭提开小差看杂志还和乘客闲聊。肚子里的委屈瞬间烟消云散，浑身自在。
8月7号，我又是负责兼职电梯工。只不过我今天没伴了，所以安安静静和上次一样带上了按规矩是禁止携带的工具，走进我的“机舱”，开启了第二次“天使”号电梯旅程！不同的是今天带的是我最爱的杂志《读者》，2016年第12期版。还是中途“出舱”去WC路过孕妇建档室洗手顺便借的。当时看到它立在报架子上，和一叠摆放参差不齐的报纸挤暖似的！我想它是在等发现自己的伯乐吧，《读者》就是我眼中的千里马！内容精辟，每篇文章题目都格外引人注目，内容可想而知了。这不，上午那趟旅程中，碰到产科丁孝娥主任了，她进了电梯后似乎就在盯着我手里的杂志随口说：“这么认真呐，看的什么书啊？” 当时我正津津有味读第16页那篇题目为《生命最后的尊严》。我想，主任一定是被这个题目吸引眼球了。主任个不高，她清瘦的脸上从不戴眼镜，所以她肯定不近视，那头干净清爽又利索的短发给人超自信的第一印象我很喜欢。让我回忆起当年无锡101医院妇产科王军青主任，一样的短发，一样的自信，那叫一个气质啊！
“主任，这篇文章就是写你们大夫的，你看这是罗点点主任”，我指着题目边上的照片微笑着说。她当时看了看没说别的，仅眼角微微一皱笑着“嗷嗷”了几句，我相信主任熟知罗点点的。出乎意料是她“出舱”时丢给我一句话“快看啊，看完送来给我看看嗷。” 原来她跟我一样有这癖好——赏识千里马！我答应她，自然记在心上了。(后天就给她送去了。)
很快又到了一楼，“先出后进嗷，不要急，上楼的请报下楼层号啊。” 我按惯例跟菜市场大妈似的大声吆喝着。
“哟，今么儿又换人啦？昨儿不是你啊，美女，那个美女比你高好像。你们一天一换啊？不干护士开电梯了，这医院服务……” 我猜这位大大咧咧的中年男子应该说的是杨姐姐。不禁被她这一堆好奇给惹乐了，毕竟人家称呼我一声美女，想当初有一次导诊，一位男士打探办理出生证明的问题，居然走近我身边，上来就是一句“师傅，上哪给孩子落户口？” 同样是男人，称呼不对就算了，话问错了就不好原谅啊，明明是办出生证明，落户口这么简单的问题当然该去派出所啊。那位叫我师傅的必定憨厚老实，我倒理解也愉快地帮他解决问题了。此时我才回过头望了望身边这位爱称人家美女的大哥，他看着也挺憨厚，咧着嘴还在叨囔着，他老不老实就不好说了！
“我们医院让我们挣点外快呐，雨露均沾，好处大家都得有，人嘛，当然一天一换了”我说完，满电梯人哈哈笑起来。有的附和道：“一天几十啊？还要人吗？俺也来干吧？” 我告诉他好啊，正缺人呐，赶紧报名。等送完这趟旅程，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电梯里刚才那股轻松愉快的气氛像是淡了很多，也对啊，电梯工招聘打出去几天了，一个人影儿不见！
“叮铃铃……”电梯电话突然急促的响起来，我也跟着心跳加快了，难道查我岗的？还是有急诊的？我赶忙接起电话。原来是自己科里安娜打过来的：“姐姐，姐姐，你赶紧下来，这边有个银儿急诊呐，你弄上专用电梯直达一楼，别停了，姐姐，我搁这儿等着你嗷。” 自小生在长白山底下的安娜说话气势一贯很豪迈，急急呼呼说了一大串，问题是我不会弄专用直达啊，正着急呢，此时在七楼进来位“白大褂”，一位年轻的和我差不多高的女大夫。问清缘由，她二话不说麻利的帮我操作起键钮。“哇塞，这么熟练啊？你学过是咋？” 我还没来得及谢谢她，先好奇地打量她，一副眼镜架在微高的鼻梁上，皮肤白白净净。“么办法呶，上夜班经常有急事，必须会转运，这样快啊。” 她解释道。我还么来得及看看她胸牌就到了一楼，我谢谢她帮忙，虽然不知道她名字，也算记住了她的话。我也学会了那项专业技能，虽然我不上夜班。在这里为上夜班的医院同仁们点个大大的赞。此时安娜领着人正在电梯外守候，一位右腿用纱布包裹严实的妇女坐在轮椅上，那个胖胖的，用坐垫拖住她那受伤右腿的男人应该是她老公，一看这男人累的不轻，弯哈着他那大粗腰，在那气喘呼呼。旁边还站着一大妈。看情况一家人蛮着急等着上电梯。可一群人往电梯里一拥而进，安娜那大嗓门向来好使：“亲们，都帮个忙嗷，这个银儿急诊呐，怀孕6个月卡着腿了，要上二楼产科找大夫看看，大伙儿理解理解，先让我们上行吧？谢谢了嗷。” 安娜一边道谢一边往里运着轮椅，来不急等人家接受谢谢。我赶忙搭把手，看着眼前状况，好佩服安娜，这个平时看着咋咋唬唬，没大没小的科里年龄排倒数第二嫩的小丫头，顿时让我感到精神无比高尚，不再像那个总是“我靠，傻B……”挂嘴上的女汉子形象，那一刻，她是天使，我呢，此时倒像天使的翅膀，我手指一摁，接着就到了二楼！我们配合起来没有折翼，完美无缺。孕妇坐轮椅上笑了，我这会才打量她，她很瘦，根本看不出孕6月，腿都那个样了，还露着微笑，估计也是被天使感动了吧！安娜推着她出了电梯就往产科门诊方向走去。那一刻，天使的背影真的好看！我当时忘记拍张照片，好在之后又碰到这家人要上三楼拍B超，这时虽然没有安娜陪同，但是有李艳红主任相伴。估计是顺道。一家人出电梯后我赶紧拿出手机记录了温馨的画面……
“闺女，俺上8，上8”一位身着兰花图案人造棉布料花褂子的老大娘手提保温饭盒和几个看不清装着什么东西的塑料袋，大概是也是吃的，急呼呼地小碎步赶进电梯，靠在电梯墙壁上上气不接下气地想要歇息似的。“大姨啊，别靠那，上面都是油，人家刚往电梯上抹了油，别把褂子弄脏了，你来我这坐会吧。”我赶忙站起来忍不住提醒她。可她执意不坐我那方凳，原来儿媳妇刚刚生了个大胖小子，急着去送午饭呐。“接着就到了，你坐着吧，你站着拾滴慌(寿光方言，很累。)俺马上下了。”老大娘的话让人感觉好暖和，顿时浑身反倒不自在了，原来是有人理解我们站着上班的酸苦啊！其实站着比坐着的好处多多，这是有健康养生保健资料显示的。就像此时的这位大娘，她此时感觉坐着肯定比站着难受，毕竟不属于她的位置，坐不了多久就到站了，还有牵挂的人等着她呐，坐立皆不安，不与站着吧！心安理得，图个踏实！大娘终于到8楼了，我目送她“出舱”。她那背影一高一矮，渐渐消失在电梯门缝里。心想，这热心肠的老大娘回家后有她忙呵喽！
“小兔子乖乖，把门……”唱着唱着，唱歌的小菇凉刚蹦蹦哒哒赶在爸爸身前进来，一看到我寻声抬起了头，她却闭嘴不唱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内清澈见底，似那甘甜冰爽的夏日泉水。“为什么不唱了啊？你唱的可好听啦，阿姨也会唱哦”我打趣她道。“阿姨，我要上6楼”，可能她住院？此时大厅外还在徘徊着不少人群，有朝电梯赶的。我按上电梯键最底下那个HOLD键，等等外面的人。“阿姨快走啊，上6”小女孩好奇的眼睛紧盯着电梯数字键。“阿姨，那个是什么？”她指了指最底下那个HOLD，亮亮的发着红光的字母图案。小女孩的爸爸咧嘴傻笑，但是不回答女儿的问题，只是抚了抚她的头，我偷偷给小美女抓拍了一张照片，这是在她爸爸眼皮底下操作的，此时爸爸还提醒她，让她站好。我想爸爸这一举动应该是小女孩问题的最佳答案吧。我必须给她翻译过来：“这是英文里的hold，意思就是握(手)，引申为等等，你看，还有人要坐电梯上去呀，以后上学老师会教你hold on，稍等一会儿，记住了吗？” 我耐心的望着小女孩，她面露喜色又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谢谢阿姨，那我们再等等吧。” 她那漂亮的小脸蛋开始微微泛红了，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格外惹人稀罕。此时她爸爸乐出声了：“记住了吗？快谢谢阿姨，又学到知识了。” 小家伙很听话，手脚按耐不住舞动起来连声道了两个谢谢。我心里美滋滋的，“不用谢，你真棒。” 此时，电梯里又多了几个人。一下子感觉我刚才那有点小窃喜的满足心理被惊扰了，我按下几个新数字，开启了这趟旅程。再次回过头去搜寻小女孩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她早已被挤到后面小角落里，紧紧抓住爸爸的裤腿，静静等待，那一刻，我相信她是记住等待的含义了。生活中无处不等待，等我新一趟旅客，开启一段新的旅程，每段旅程总有不一样的角色，发生不一样的故事……
“哟，今么又换成你的了？天天都是你们导诊上的负责电梯了是啊？”八楼的护士小甄姐总是很热情，看来她已经乘坐好多次我们这天使号了。我们聊了起来，她上三楼检验科，在三楼停下后，告诉我，让我等会上去顺便再捎着她，我答应她。果然她很快，不一会儿，电梯门打开时，她咧着嘴眯着眼睛站在门边。这趟人少，下趟就不一定了，快到午饭时间了嘛。
“护士，你平时寄快递吗？都用哪家啊？”一位停在14楼走进电梯的矮个男子问我，我告诉他发邮局，邮局的便宜，他问为什么发邮政的，那么慢，说着递过来一张名片，原来他是天天快递公司的。我告诉她我每次超出一公斤的东西寄到安徽邮政的都收我8块。他忍不住开玩笑了：“怎么可能？你两啥关系啊？我们天天算最便宜的了。” 我接过名片，笑着回答他“我家有人在邮局上班。” 说着很快到了一楼。“哦，难怪，你老公吧？你老公在邮局上班呐！” 那人说着就跟一阵风似的，跑颠着可倒快，不一会儿就出了医院大门口，我望了望左手腕的表，快到点下班了，心想，这人真有意思，快递员都挺能说，除了那位邮政储蓄的丁芬大姐，每次接过她手里的报纸，帮她代收办公室信件，她总不停的道谢！“给人玫瑰，手有余香”邮局就是好。想罢，顺手将名片塞《读者》某一页，让它去干书签吧！
『故事结束——也才开始』
一上午，天使号旅程快乐结束了，一上午过去，心情不由得舒畅起来，不禁想起当年毛爷爷那篇奋笔疾书：
“ 七律·长征 1935年10月
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
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
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
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
伟大的毛爷爷都亲自抗战，走完了八万五千里长征，多少献血换来了今天的美好时光啊！毛主席不光站着、跑着、追着、还要饿肚子、冒着随时会挨枪子儿的危险与鬼子作斗争，何等不易！想到这些，下午的方凳，我感觉真的该将它丢弃在值班室了，还有什么心酸能跟万里长征比呢！
忘却一切烦恼，拾起所有欢乐。平凡的岗位总能干出不平凡的事情！就比方，我能憋在电梯里抓住灵感，写出能被发表的诗文！岁月静好，我心嫣然……
欢迎乘坐下午2点的天使号电梯，期待我们快乐而轻松的下午时光。
『摘录』人生就是一列开往天堂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很难有人可以自始至终陪你走完。当陪你的人要下车时，即使不舍也该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摘自《读者》，2016年第12期第21页。
——宫崎峻
涂演婧
2016年8月8日
作者简介:涂演婧，80后女青年，祖籍安徽九华山，现居山东寿光。护士职业，爱好文学。阅读不止，笔耕不辍。曾在《寿光日报》和两个原创平台"爱投稿"、"爱诗文"发表多篇文章。我是徽州女子，向往如鱼得水般生活自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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