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前夕,没有刻意挑日子,抽个空扑回娘家,看起来大包小包的,无非是些吃的喝的,都是商店里买的,略表孝心而已。
日头有些毒了,晒得我头稀昏。翻过一道山岭就看见我娘家的大门,是关的。顿时泄气,扑空的感觉,让我的火气扑扑地上来,恨不得跟老娘打架。
老娘七十好几,不在家里歇着,偏偏要去地里伺弄些油菜呀麦子什么的,累得腰酸背痛不说,不仅没有什么收成,累病了,又是我的
一个累——我得给老娘找医生,然后早早晚晚地往家跑,还有猪呀鸡呀,害得我当它们是祖宗,围着它们打转。
到了家门口,我一屁股坐到门坎上,一只手习惯性地伸向门缝下面的一个小坑,那里有一串钥匙,是给我预备的。
开了门,把东西放在桌上,再锁上门,我往我家地里去。
老远地,就看见老娘弯腰弓背在割油菜。
老娘喜欢流汗,背上汗湿好大一片,那件蓝士林布裳甚至都看不到干爽的边拐,差不多挤得出水来。
我气呀!心疼老娘的心情,无法形容。
我人还没有下到地里,声音就到了,我又喊又叫,大发脾气:妈,您老存心想害我是不是?您生病了,谁来照顾您?您是不是希望我不上班了专门伺候您?怎么跟您说的,您喜欢干活,您就早早晚晚出来做一会儿事情,这个大中午,我都晒得受不了,您,以为您还是小年轻啦是不是?!……
老娘慌得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丢下镰刀,就往地头走:我哪里晓得我娃大中午的回家来?天这么晴好,油菜熟了,要是不及时收割,下起雨来就麻烦了……
油菜值几个钱?您生病吃药打针该花多少钱?妈您不会算账吗?真是的!我要被您气死了!
割几棵油菜就生病啦?不会的。老娘轻声嘀咕。
您怎么知道就不会生病?您今天七十几啦?老早跟您说,让您跟着我过,也省得我一心挂两头,三天两头地往您这里跑,可怜我腿都跑细了——我一屁股坐在地头,开始数长数短,痛说革命家史。
行啦,是娘不好,赶快回去,这大太阳的,别晒黑了。娘这就给你煮蚕豆去,煮熟了带回去给宝宝吃。老娘哄我,试图拉起赖在地头的我。
我犟着不起来,继续发脾气。
娘就等着我,看我的气出得差不多了,又拽我。这次我没有甩开老娘的手,顺势起来,但是我没有随老娘回去。我说,妈您回去煮蚕豆吧,我把这一块地油菜割完就回。
娘拗不过我,只好随我。捡起地上的镰刀,我下劲猛割起来。
我知道淤积在我心头的气恼其实都是对老娘满腔的心疼和愧疚,我恨我自己,怎么就不能让老娘安心乐享天年呢?我气呀,我把这股气一古脑儿发泄到镰刀上,一棵棵粗壮的油菜杆应声而倒,倒在我老娘洒下无数辛勤汗水的土地上……
此情此景,过去十几年了吧?母亲节在端午节前,这两个表达孝心的节日都是在乡村较为忙碌的时段,每每到了收割小麦油菜的时节,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母亲节和端午节,想起我娘健在的那个时候,只有端午节,没有母亲节。想起没有母亲节的从前,我对娘发脾气的一幕幕……
那一幕幕,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我的心,常常地,生生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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