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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笼

出 笼

[中国]王士钢

当今人的生活节奏真紧张,还得望着自己周围不同类型的脸谱来调整出自己脸部的不同表情,演化出或哭或笑、或恨或恭的模样。每个人这工作、生活小圈子,一晃就是几十年,掰不开打不散,谁保能有朝一日气候稍变,语言这东西不成个柄?所以“祸从口出”人史至今一直被奉为做人的至高明训,做人话到舌头思考三分钟再咽回去不说才算真聪明。

论起这纷纷扬扬的社会上,人与人之间能毫无戒备畅所欲言的场合,倒确还有个人所不留意的去处,那就是奔驰的火车客车箱里。来自东、南、西、北、中的各色人物,不管因公因私,云集会串一起,犹如浪花聚而散,散而聚。谁个官、谁个兵、谁深谁浅,陌生的脸上全无标记,谁也不摸谁的底,所以也就一切人人大同,个个平等了。间或有个惯于打小报告、记个言录簿的,也会知趣地装聋作哑暂戒一下自己这癖好。这样一来,当人们涌进这车箱坐定,谁个不趁这工夫忙里偷闲除却身上的盔甲舒展一下,也顺便把脸部肌肉和脑子里那根绷紧的弦放松放松,弄弄话儿,象古猿人一样净着身轻轻松松揣个人架子聊上一通。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然而事情又坏了。有些人总喜欢把道听途说、捕风捉影的事由着自己的趣味来渲染、并且弄得越玄妙、越惊心方觉过瘾。殊不知就在这云天雾地的海侃神聊中,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谣传怪说,诌制成了产品,贴个商标纷纷出笼,不径而走,象瘟疫般在社会各个角落漫延,毒菌在悄悄蚕噬着人们,甚至那些个制造者也不知不觉中被吞噬,不能幸免于难。

这不!在这列行驶的车箱里,对脸两排座上六个人,虽说都是男人,此阵子的嘁喳声不比六个女人的大戏台逊色多少。靠窗口坐着扮相很“油条”的那位瞟了眼因聊得疲劳、情绪渐低的几位谈客,拿捏着架儿故作不屑地又抛出个话题:“诸位!您们猜怎么着?”他故意卖关子地停顿了一下,那腔调十足显出他那乡镇企业推销员的身份:“这年头,还是他妈的钱这玩意儿亲,有这玩意儿,啥福份都能享受得到,国家也给你开绿灯,你看广州那个叫白什么来着……那个大宾馆,嘿!那个气派,国际一流。国营,地道的国营,管你一晚上一万块钱也花得出……”

“一万?你别白话了,说起咱国家这住店,一晚上几百倒听说过,咱信!嘿嘿!这一万……”

打断他话的是个四十靠上的乡下人。倒不完全是他那身新得不自然的衣裳判定出他的身份,而是从他那土气相和长着老茧的手看得出。

“外行不是?听你这话就乡巴佬,老闷!你进那白宾馆看看,准保吓你成个进大观园的刘姥姥。那漂亮妞一个赛过一个,那份水灵,百里挑一、千里挑一选出来的,一色古彩打扮,不次于红楼里那姐呀妹呀的。”

“你意思那不成妓……”一个厂矿干部模样的人拖着西北口音试摸着插了一句。本来有点倦态的那几位也惊起了精神,支楞起耳朵来。

“什么妓女妓院的?用新词、这叫陪住,受过训练的,捎带按摩,这叫高级陪住,可不是暗门子那种下等妓女。”推销员眉飞色舞解释道。

“没想到这……这社会节奏变化得也太让人摸不住头绪了,国家能兴这玩意儿?还国营?”西北干部有点疑惑,独自思忖说着。

“现在这世界人的性生活组合结构正受着时代的冲击。做为一个国家不可能成为封闭性的,也不可能不受些世界上某一强劲趋势的波及。”他旁边那位文化人往上推了推眼镜,据典的继续说:“国际上现在有许多科学家正向联合国进行呼吁为宇航员建立一部太空临时婚姻法。那些棒小伙子在宇宙一呆就是半年一年的,将来不定发展呆几年,能熬得住吗?总不能带着自己老婆上天去。报纸上不也登过试管婴儿嘛!现在外国人什么都想得明白,哪象咱们这些个素质,想不开,满脑子古董。人家美国还专门有个聪明人精子的冰冻仓库呢,想用这精子的女人还非得有一定资格呢!什么外貌呀!身体呀!智商呀!那要求严格着呢。将来不管从优生学角度还是从共产社会学说内涵来讲,人类将必然打破现今的婚姻制度。到那时大家都是一种新的婚姻世界观,说不定还会笑话我们现在呢!所以我觉得刚才那位所讲,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好个引经据典的宏论,大家好象放松了下来。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港商反倒疑惑地干咳两声开了口:“可能吗?这算什么式呢?论起国外这妓院、按摩院倒不算个啥,可咱国内有这东西确实心里有些不解,究竟有没这种高等……啊不,这种陪住,我想……也许有?你建大宾馆,就是为作生意,挣钱就是要挣外国人钱,就不能不想些法子,不过用咱自己国家的女人我倒真不信。在外边我听说都是象泰国、东南亚一些国家组织起的这门子人订合同来中国从事大宾馆这些行当的,因为他们是随他们的国情。就这,我还半信半疑不敢认那么真呢!”

“怪不得现在这离婚放得那么松。社会上那事,男女只要都愿意,什么有证没证的,公安局的撞个满怀也装作没看见。原来想是上面下的有内参文件不让管呢!弄半天已经开始国营了。”最后插话的是个工人,看样子有点羡慕、又有点嫉妒地发泄着。

大家都沉默了下来,一切归于了平静。起开始疑惑地争执不存在了,各自想着心思。

乡巴佬没了乡巴佬的倔强。回去地头给那几位老伙计儿吹起这一万块钱的新闻,准让他们听了就地摔一溜跟头。

西北干部自然想着晚上枕边给老婆悄悄说起这新闻,兴不会让她生些个错觉对自己犯嘀咕吧!

那位文化人原来并不信自己故作认真的论证,可现在糊涂了,正在升华着一种反思,同时又从港商那番独白中,似乎又能寻出些什么材料可以完善自己那套理论。

老港商陷入一种追忆……悠远的民族历史……东方人的美德。他思索是否以后再遇到这些话题得修正一下自己原本那些美好的看法?他沉思着,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至于那个年青工人眼里闪着亮,许是在想着平素自己周围……那些可……异性目标。

推销员愣阵子神儿,把茫然的目光投向窗外。“这是怎么回事?”他心里在嘀咕着,怀疑起自己刚才为了提神虚说一通是否歪打正着。什么白宾馆?自己从来就没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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