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过五十,最大的幸事,莫过于能完整地找回儿时的感觉。但有些感觉除了偶尔在梦中捡拾到星星点点的碎片外,是再也无法寻回的了。这时我才知道,过往的风景,除了用来回忆,同时也是用来遗忘的。
儿时的记忆很多,除了上树掏鸟窝,下河逮鱼虾,偷偷东家的桃,塞塞西家的烟囱那些趣事外,还有就是自小就要帮着大人做些如放牛割草、砍柴拾粪之类力所能及的农活。
由于我家弟兄四人,没有个姐姐妹妹,所以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将我当女儿看待,家务琐事都教着我去做。他们外出劳动,家里的家务活儿,基本上都是我的职责。烧饭炒菜够不着灶台,就用一个小凳子垫着。记得有一次,父母外出收割稻子,临走时吩咐我,中餐可以蒸几个鸡蛋,结果我蒸鸡蛋时忘记了加水,等父母回来揭开锅,才发现好几个鸡蛋,都成了碗中心的一块鸡蛋饼了。
那时生产队凭工分分配粮食,虽然我家经常超支,但大米还是没有断过,还可以养几只鸡。除了让鸡下蛋换点咸盐钱外,碰上重大的喜庆,还可以杀一只,然后全家人聚在八仙桌边欢庆一下。
小时候我会的东西比现在还多,都是母亲手把手教会的。每到腊月,做豆腐、蒸年糕、打炒米糖,都离不开我,蒸米面更是我的拿手好戏。
蒸面米是常年可以做的,但最好还是选在春秋这两个季节,天气不冷不热。太冷,米面容易冻住,不容易干,太热,暴晒过度,面条容易断。配料也很有讲究,必须是早稻米和单晚米按一定比例掺在一起,否则做出的面条或煮不烂,或吃起来没有嚼劲,有一种碎碎的感觉。配好的米必须用水泡几天,泡得有点酥了,然后用石磨将米磨成浆,再将米浆舀一粥勺子盛入特制的长方型平底铁盘中,轻轻摇晃,让米浆在铁盘上薄薄均匀地抹上一层,然后放在盛水的铁锅里蒸制,蒸熟后将铁盘捞起,用筷子沿铁盘四边内侧轻轻划一下,再将铁盘贴在架起的竹杆上轻轻剥下,当晾至半干不粘手时,将它取下来,在砧板面粉堆上两面拖一下,卷成三片一卷切成细丝。那时我的刀功是很不错的,切出的面又细又匀,切开之后就可以抖开,放到外面晒干贮存起来了。
吃法也是有讲究的,吃之前,必须用冷水泡至松软,可以炒着吃,也可以放在各种汤料里煮熟了吃,最佳的吃法当然是和老母鸡汤放在一起了。如果吃过一次,你一定不会忘记那种质朴的细腻嫩滑而又不失弹性的儿时味道。
记得我七八岁的时候,我哥哥应征当兵去,全村三个小伙子去体检了,先是传回来的消息说,只有我大哥落选了,但等他们回到村子里,得到的准确消息是,只有我大哥一人入选了。那时,村里有人去当兵,是一件不小的喜事。乡村干部都要来慰问祝贺的,隔壁邻居也要纷纷来随礼的。
我大哥虽然不是我妈亲生的,但大哥出发那天,母亲还是狠着心将仅有的几只老母鸡杀了一只,炖了一锅汤,还泡了很多米面。不久,浓浓的鸡汤香弥漫了整个屋子,我们小弟兄三人,一直围坐在炉里旁,馋得我们只差流口水了。尽管如此,但到面条熟了的时候,母亲将我们全都轰走了,让大哥一个人吃,我们只有在边上咽口水的份儿。
很多年过去了,母亲也于去年仙逝,母亲至死都在遗憾一生不曾有过女儿,这或许也是我有了小孙女后,对小孙女稀罕得不得了的原因之一。
每当看到手工制作的面条,我就会想起这些场景。清明将至,仅以此文悼念我的母亲。
评分:9.3分
文章内容不代表凯硕文章网观点,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kanshuzu.com/qgmw/show/8558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