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老张
时间之水固然能够冲淡许多东西,但是有些记忆却是任凭岁月怎么磨洗也不能消融的。
家乡的老屋,老屋中的摆设和物件,至今还清晰的深刻的停留于我的脑海里。还记得一个木制的书架。一尺宽,十几厘米高,它的构造分为三部分,下面有两个五六厘米高的大小不等的两小抽屉,上面由一个隔板分为两部分,左面的弧形空架上可以放书本,关键是右面部位,是一个用木板刻成的盖帘儿似的拱形的格子,上面雕刻着龙头,只要一拉开下面的抽屉,小盖帘就会自动卷起,把烟卷或铅笔等小玩意送到上面龙头的嘴里。真是神奇呀!因而我的童年里总是不厌其烦的抽拉探究,它的机关在哪里呢?它的玄妙在哪里呢?小小的心里充满了好奇。后来知道是爷爷做的,虽然我未见过爷爷,但对爷爷是满心眼里喜爱和神往。
爸爸因为家庭的历史问题没有获得念大学的资格,爸爸也传承了家族的木匠手艺,所以说,我家可称为木匠世家。从我记事起,我妈妈屋的大镜子前,就用木板搭着架子,上面有秩序的摆着爸爸的家伙事儿,有锯、钳、锉、尺、锤子、凿子、钻子、墨斗等等,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爸爸每天叮叮当当吱吱咯咯的不停,家里的高低柜、立柜、碗柜、小板凳,蜂箱等等,都出自爸爸之手。他的手艺还遍布所有的亲属家。大姨家的立柜,大姑家的高低柜,二姑家的小柜,老姑家的碗柜,三姨家的木床,还有太爷的棺材……件件都结实精巧耐用,一样家具,爸爸带点灯儿有的要月余,有的二十多天就可完工。村里谁家盖房,做门窗、上房梁大多请爸爸,他们信得过爸爸。爸爸认真聪明手巧,对自己的活计要求也严格,从不允许一丁点儿马虎,经他之手的门窗都不会起瓢走样。有时谁家的门窗走畸了,也都拿来找我爸爸,爸爸就给他们在榫间加几个寨子,轻松解决。村里的人都自然的喊他“木匠老张”。
爸爸大多在院子里有时也在屋里做木匠活,我就在周围转悠,我不止一次亲眼观察过爸爸的劳作,爸爸用刨子刮木板,用墨斗放线锯木头,爸爸两手握紧刨子一下一下使尽力气刮,直到刮平,刮光滑,然后爸爸在木板的一段找准位置,钉上一个小钉子,系上墨线,爸爸再拿着墨斗,把身子弯成90度,使脸部和木板持平,乜斜着双眼,把墨斗扯直,一弹,一道细细的黑线如刀切般醒目的出现了。我惊喜讶然于如此轻巧的就在木板上划出一道黑线来。
爸爸还给我做了一个木制的铅笔盒,打磨的特别光滑,能有12厘米长,5、6厘米高的长方体,靠近上沿有一层小沟,嵌进直板盒盖,拉开上面的盒盖,里面就可以放铅笔小尺橡皮等等,我别提有多自豪了,拿到学校同学们羡慕极了。我在小学一二年级时,班里已经有经济条件好的同学用上了塑料铅笔盒,可是他们还是争抢着看,那时我对爸爸崇拜极了,我总慨叹他的双手能变出无限神奇来。
后来,爸爸又买来电刨,这样既快又可以锯巨大的木头,可以省去爸爸一些体力。可是爸爸却被电刨把手指锯坏了,我心里很有些疼。我说:爸爸别用了。再后来爸爸很少用电刨了。再后来我在城里买了小房子,还是爸爸亲力亲为一手给我装修的,为此爸爸还染上了痛风,那时爸爸已经六十多岁了,我一直对爸爸有点负罪感。
由于长期的贫寒和长期的艰苦劳累,爸爸脾气变得很火燥暴戾,有时还出口大骂。为此我还心生怨恨,反叛违逆了很久很久。我们姊妹三人没有传承家族的巧手手艺,却承袭了爸爸的坏脾气。冲动易怒,发火使小性子,不带人爱的。爸爸而今已过古稀,脾气已缓和多了,尤其对我儿子,格外喜爱有加。时时叮咛,常常念叨,我看到父亲内心里慈爱的光芒,我想这就是隔辈儿亲,舔犊情深吧!
2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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