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谁知道刮断风筝线的狂风什么时候到来 ”
五年前的这个时候,也是一个萧瑟的深秋,我回到老家小住。
我喜欢运动,但从来不喜欢晨起跑步,在老屋里深睡了一宿,睁开眼睛看着熟悉而又渐渐陌生的村子,突然就想跑跑了。我换上运动鞋,穿上单衣,扔下手机,只想一个人静静地跑一跑。
那天的清晨是一个差劲的早晨,天降大雾,污染指数超过帝都,但泡在“牛奶”里的村子和田野却宛如我从未到达过的秘境,若隐若现,引人遐思……
我快步穿过村子,向东即是一望无际的田野,但在雾霭笼罩之下,却只有通往未知的小路,我没有一丝杂念,仿佛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我,我跑了起来,跨过影影绰绰的杨树林、翻过黄沙漫漫的大沙场,踏着刚刚冒出嫩绿的麦苗,一路向东……
雾越走越浓,而我的脚步却越走越快,这漫无目的而又安静的一人世界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雾慢慢散去,猛地抬头,前方赫然出现了墓碑群。我立住脚,回过神来,仔细看,那竟是我家的祖坟。在大雾弥漫、不辨西东的田野里,在孤独的世界里,孤独的我遇到了孤独而静默的祖坟,那种冲击感无语言表,但感觉里没有一丝害怕和恐惧,我呆呆的远远凝望了半天,心底竟油然而生一种巨大的慰藉之感,就像在飘渺的大海里望见了灯塔、在漫天黄沙里撞见了绿洲。
无论我远行至何方,这里必是我最终的归宿,就像高飞的风筝,大地终究还是她最温暖的怀抱。在这个怀抱里,没有漂泊不定的孤苦、没有迎着面的寒风,也不必在意任何人审视的眼光。
喏,这只风筝飞的真差劲,摇摇晃晃的;喏,那只风筝的图案真丑,还飞不高,瞧人家那只……风筝落回大地,好也好、坏也罢,这些都将烟消云散,又一波新的风筝飞上天,谁还记得一只落了地的风筝。
只有大地记得落下的风筝,也只有大地会毫无怨言的接纳飞累了的风筝。
在那一个平平淡淡的深秋里、在那么一个雾气缭绕的世界里,我站在祖坟前,前一刻还在飞奔,后一刻便陷入死寂,犹如一只落了地的风筝。
五年过去了,提到死亡,我总会想起那次在雾中遇见的祖坟,虽然每年的清明和各种忌日我都会去那里,但没有哪一次能带给我那次生与死的思考冲击。
我们没有宗教的人倒是有很多信仰,缺钱的时候信财神、生不出孩子时信送子观音、孩子考学时信孔子、做了亏心事时信的就更多了,从羽化成仙的老庄到拯救世人的我主耶稣,再到一切皆空的佛祖释迦牟尼……其实信来信去无非就是信个心安。那次无意中跑到祖坟,回头想想,那种对自己灵魂深处无语言表的冲击便是一种宗教似的终极体验。
现在社会变得越来越快、变得越来越多,所有传统的东西似乎都无足轻重了,人们只会抬头看天上自己的风筝飞的怎么样,或者想方设法把别人的风筝比下去来慰藉自己的天空,但天黑了,风筝终要告别蓝天、回到大地,谁来慰藉落了地的风筝?
生命本来就是一直开着的倒计时。想了半天,我一没有巨额财产需要分配、二没有什么事非做不可,更没有做过太大的亏心事需要谢罪,所以并没有什么遗愿清单非得列出来,别管剩下多长时间,只做那个怡然自得的风筝就好了,谁知道刮断风筝线的狂风什么时候到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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