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笑是迷人酒,也是杀人刀 ”
【爱情连载】不骚情,不青春17
大表哥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他领着我,趁着晚上到了我那远房表姨夫家里。
表姨夫姓骆,白白净净的,满脸笑,很贴心的笑容让我感到亲切当我走进骆助理的小院,我怀疑自己走进了另一个世界:葡萄满架,红砖铺地,满院子花草,走进屋后,一屋子我梦中也没见过的摆设。
我像个呆子似的一动也不敢动,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那么好的家具。表哥笑着对骆助理说:“这就是我姑家的老二,腼腆不懂什么事儿。老二,快过来倒茶!”
骆助理微笑,眼角瞥了我一下,脸上一副很体谅的样子。我颤抖着双腿,给助理以及我那从未见过的表姨倒上茶。
“他今年刚参加完中专预选,平时成绩几乎全是乡里第一,姑夫你得操操心,这可是咱正儿巴经的亲戚,全仗着你哩!”
按照在家反复练习的动作,我从桌上拿起表哥放下的烟盒,抽出一支烟,抖抖索索地给骆助理点上,如果在家的时候他们教我下跪,即使让我跪下磕头,我也肯定愿意!
“我姑家比较困难,也不知道给你买点什么,就算买瓶子酒喝吧,姑夫。”
表哥起身,把钱塞到我表姨手里,表姨推让了两句,便也收起了钱。
“赛赛没在家啊?”表哥问我表姨。
“他哪有什么正事儿,天天到处瞎逛!”表姨笑着回答。
“中专预选没问题!都是亲戚,放心吧,预选没问题!”
骆助理微笑着站起,表哥便也站起,领着我走到了夜色里……
“你放下心来学习就是了,他说没问题就一定没问题!”路上,我和表哥骑着车子,表哥对我说,“俺姑光知道过日子,唉,要是咱一次给他五百块钱,就再没什么挂心的。”
十天之后,预选成绩出来了,刷锅中学一共争到了14个名额,我,老牛还有韦一巧都通过了预选,岳芳落榜。
我特别激动,为我,为老牛,当然还有韦一巧。
老吕很高兴,刷锅中学只有七十多名学生,真正参加中专预选的只有五十多人(有一部分同学是准备上高中的),和其他两所联中三百多学生争抢,竟然抢来了一半还多的名额,他没有理由不高兴!
“真没想到,那个养猪场竟然教出了这么多学生!”
当地的老百姓还是习惯称呼养猪场,对刷锅中学的官名倒没怎么放了心上。
开门第一炮,放了雷子!校长们扬眉吐气。
每一个老师的脸上漾着喜色,似乎连走路都踏着鼓点,释放出音乐的节奏。
可高兴了没有几天,不好的消息很快又传了过来。
“听说今年查复习生,不允许复习生考中专,只能考高中,人人都可以举报!”
这消息传到教室,无异一声炸雷轰响在鱼塘里,把我们这些通过预选的小鱼儿一下子炸蒙在水面,一个个翻白了肚皮。
如果真是那样,还用查什么啊,刷锅中学这个班全是复读生,就是其他联中那些通过预选考试的,哪一个不是两年三年的老油子?
人心惶惶,个个如热锅上的蚂蚁,丧家之犬般四处乱窜找不到安身的家门。
老吕也很着急,他那胡子拉碴的嘴唇上满是水泡,校长们更是天天骑着自行车跑乡里打探消息,回来之后就是一个接着一个的会,开会的办公室窗户,飘出呛人的烟雾……
现在回过头来细想,当然再也找不到当年紧张的感觉,要说复习生,哪个乡里能通过预选的不是复习生?从国家放出这样的消息到最后严格落实,中间持续了五六年时间,即使到最后也一直未能完全堵死这个漏洞,每年总还有大批的复习生参加了考试并最终上了中专跳出农门,有什么可怕的?
可在当年,我们却没人敢这样想。
也是,拼死拼活的挣扎了一年,眼看就要成功了,却传来了这样的消息,难道到头来真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我们就像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眼看着就要挣扎着上岸,却又被突然袭来的巨浪打倒在水里,眼睁睁地被水呛死……
校长亲自到班里安定军心,他说通过预选的24个人没有一个应届生,该学习的还是学习,当然,有关系的最好还是要托托关系!
“民不告,官不究。就怕别人告你,一告一个准!”校长一边安抚,一边却也在暗示我们有亲戚的投投亲戚,没亲戚的就花钱托托关系。
老吕更是分别和我们谈话,暗示我们每一年都有被顶替或者被举报的事儿,要想保险最好找找关系。他甚至私下里明确对我说:“成败都看这最后一锤子,钱和一辈子的前程相比,算个屁!”
每一个预选通过的同学,都开始了自己的奔波,当然也有几个人,根本不关心这些事,因为人家父母早就给他们办得妥妥的!
那个时候,还没有严格的学籍档案,即使有档案,也只是手写的几张纸装模作样的塞在一个袋子里。只要有人帮忙,无非是换几张纸或者改几个字的事当然,这是后来才知道的事。
有一次,胖胖的校长把我和老牛叫到他的办公室,问了我们几句后,他说乡里的每个部门一把手手里,每年都会有照顾的名额,人家预选没通过的都能搞到名额,只要肯花钱或者有亲戚,一定能解决这事。
“实在不行,学校也能替你跑关系,可钱……?”校长无奈地摊开了手。
我们没说话,只是对校长点头。
好几天不见韦一巧了,她已经两天没在教室里了,估计,此时的她可能和我一样焦虑同样的事情。
我只能去找大表哥,求他想主意。表哥听我说完,推起车子就离开了家。出去了好久,表哥神情黯然地回来,进门就叹气:“我刚刚问过表姑,她光摇头说这样的事太难办,给表姑夫打电话,他一直没接。”
我颓然坐在了椅子上,像一具被抽掉了骨架的臭肉瘫在那里。
表哥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似乎在骂着什么,然后推起自行车:“还是钱的事儿,唉,当初俺姑要是听了我的……”
一番开导,一番叨叨,最后,娘哆哆嗦嗦地拿出三百块钱,表哥花自己的钱又买了两盒好烟,我们再一次到了骆助理家里。
骆助理正巧在家,依然满脸的笑。可当我们坐定,听我表哥说了意思,他摆了摆手,一副犯难的神情:“太难了,不是不帮忙,现在全是这样的事……唉……难啊!”
听骆助理这样一说,我的心猛一咯噔,当即觉得整个世界似乎塌了一般,我什么话也不会说,只会咧着嘴要哭……
表哥和骆助理谈了好大一会,又是和我表姨推让了一番说实话,他们谈了什么我一点也没听进去,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我的中专……!
“唉,我尽力吧,太难了,涉及的关系太多,各口的关系都得照顾,我没法保证……”
骆助理站起来,送我们出屋,依然是满脸的难色。
我低头跟在表哥身后,一句话也不说不解,心里刚亮了几天的火花又被吹灭,整个世界一下子陷进无边的黑暗里。
悲凉,悲哀,悲愤……各种念头像毒蛇一样绞缠在一起,尖利的牙,红色的长信子,冷冰冰的眼神。
长长的大红条幅,满墙的红纸标语,庄严肃穆的考场,满脸郑重的监考教师……难道这一切,都只是个华丽的袍子?
一路上,我几乎什么也不说,我只想哭。
表哥倒笑了:“放心吧,老二!”
我惊疑地抬起头,不相信似的看着大表哥。
“只要钱送出去了,事儿就成了!办这样的事就怕送不出钱去……”
“真的?”
我眼前猛地一亮,明明是没月没星的夜晚,却陡然觉得太阳好像犯了晕,洒下万道金光。
“所以得好好干!老百姓有什么出息?磕头都找不到庙门,烧香都不知道给哪个大神,吃一辈子亏也不知道谁亏的你。娘了个X!”
大表哥愤愤地骂了一句。
当我回到教室,我才突然发现一件更吃惊的事:夫子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教室看他的神情,好像很正常的样子,又如他平时一样,满脸的冷漠与呆滞。
他又来干什么,他根本没有参加预选考试,难道复习了八年的老夫子会上高中?
“人家老爹有本事,弄到了考中专的指标!”
我内心一凛:没参加预选考试竟然也能拿到正式考试的指标?我不由地打了个寒颤,暗自庆幸,如果没有表哥,我简直不敢想像结局。
X他娘!我狠狠地骂了一句,我自己也不知道骂的是谁。
“年年都有这样的事儿,兄弟,好好混吧,别让我们的儿子,重复他们老爹的故事,更别再像他老爹当年这个狼狈样子!”
老牛幽幽地发了一句感慨。
“还儿子,媳妇还不知在他娘那个腿肚子里转筋哩!刷锅二宝,谁跟咱?”
“哈哈,刷锅二宝!”老牛也笑了起来,黝黑的脸如一朵灿烂的墨菊。
当我的心稍稍安定下来,我不由地又想起了韦一巧,她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她在哪里呢?她办得怎么样了呢?
我不由地为她担起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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