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6000+字,入坑需谨慎。
《金枝宴》 作者:史汀
〈1〉士与妓
杭州城,三月十三,一年一度金枝宴。
金枝宴,说白了,便是杭州城内大小酒馆大小花楼能歌舞善词工的姑娘,会于西湖中央的水上擂台,经过才貌德艺四项比拼,先是小组赛,层层选拔淘汰,最终决出个前三甲。
此等盛会,将延续三日。这三日光景,西湖上挤满了大大小小的游舫,青漆红绸,装潢华美。游舫上人头攒动,嘴中啧啧声不绝,热闹非凡。
这些看客,以士大夫阶层的年轻文人居多。杭州那种水一般清灵的文化底蕴,足以吸引来自四面八方的士人。
士与妓,历来是绝佳的组合。妓不嫌弃士的酸碜,士能真正读懂妓的才情及内心。青楼文化,姑娘们的才华,代表着曲艺的最高境界。士妓惺惺相惜,汝来弹曲我填词,好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
所以,此时,台上的姑娘台下的才子,频送秋波,情愫黯生。
〈2〉 粉嫩书生
是时,天正下起雨,我一身落拓青衫,酸酸腐腐的书生气息,又撑起一把油纸伞,残残损损的边角,好失形象。
伞是江奎带来的。衣服是和江奎借的。他此时站在我旁边,一副兴致缺缺快睡着了的模样。他就一个落魄书生,从我认识他起,进京考了好几年,未曾听说过取得功名。他把最好的衣服借给我了,我嫌衣服太长了碍事,而且不潇洒,便偷偷瞒着他给改短了。我在想他下次穿的时候,衣裾只及到小腿肚上,将会发出怎样撕心裂肺的嘶吼。
台上,一个模样极是俊俏身姿极是曼妙的姑娘,此时正扭动着柳腰藕臂逶迤起舞,媚眼如丝,一转身,一回眸,必是要朝我们的方向直勾勾看过来。
我心中恶寒了一把,转过头看了看打盹打得摇摇欲坠鼾声微起的江奎,一副呆呆滞滞的模样,实在不讨喜,不可能是看他。那么……是我!
我摸摸脸,又看了看江奎偏黑的脸颊,其实人家江奎长的挺不错,只因肤色较黑,叫人很容易忽略他的五官。所以,现在的姑娘们,还是比较喜欢我这种粉嫩书生吧。
〈3〉 十五岁
我伸手捋了捋鬓角的青丝,把我的破伞举得更高了。
过了良久,姑娘还是一个劲地看我,惹得我怪不好意思。江奎那家伙打盹打得鼻子快碰到我肩膀,整个人似乎随时就要栽在我身上,我境地实在是尴尬,便粗鲁地摇醒了他。
他云里雾里的,咧嘴冲我笑笑,露出满口白白的牙。
我责怪他道:“叫你来看姑娘你偏生跑来睡觉!”
他笑得倒是坦诚:“姑娘我就爱看你一个,其他不看。”
江奎暗恋我也好几年了。只要我在的地方,必少不了他。
我想,说不定哪天,我一冲动,就嫁与了他。
自我去年在金枝宴一举夺得花魁以来,我的身价就开始疯涨。江奎曾说他要把我从青楼赎出来,但是自他听说我的赎金是一万两黄金时,他也默不作声了。我当时拍拍他肩膀道:“我自有办法。”
楼里的姑娘满十五岁就要被拍卖,起价视姑娘自身条件而定。若是拍卖不出,就要开始接客。
我是不会让自己落入虎口。我一方面拼命加班加点,偷偷攒钱,一方面放出口风,对外传扬我将留在楼里,绝不能让妈妈知道我要离开,她要是再抬高赎金就真的困住我了。一切顺利,我按着计划在满十五岁拍卖会前一夜,拖着大大小小几十个塞满了金子的布裹,一掷就是一万两黄金!
当我拍拍屁股潇洒走出春风楼,我好似听到了楼里众人下巴掉地上的声音。那一万两黄金也使我领略到了舆论所带来的铺天盖地的经济效益。
〈4〉 我够不着
当然,那不过是一个月前。我现在生活清苦,住在江奎家,而江奎,住在我隔壁……的茅草棚,这着实也委屈了他。同时,我隐姓埋名,多是用男装掩盖掉原有的风姿…
江奎大概看我痴痴傻傻一副神游模样,用手指轻弹了一下我的脑袋瓜子:“想什么呢?”
我呆呆道:“没啥。”
眼睛有意无意地扫了扫四周,我一个不小心,居然对上了方才那姑娘的目光,只见她美目微眯,眼神灼灼,从口中伸出纤巧的舌头,极尽魅惑地舔了舔红唇,舌尖缓缓描摹着唇形,若游蛇纠缠上红莲…
画面太香艳!
我整个人都不好了,狠狠地抖了抖,向后一个趔趄,却不料船板凹凸不平脚底踩空,便直直往后栽去。
油纸伞从手中脱落,转出一个很旖旎的弧度。
我大喊一声“江奎”,伸出手欲要抓住他的衣角子,却终是抵不过,地心引力。我够不着。
我闭上眼睛仔细盘想,我后面的一干看客将会不约而同地作鸟兽四散开来,留下一块空地,刚好够我摔成一个大字型,腾起一地灰尘,脏了江奎最爱的衣服。然后,江奎大叫着凑过来,背我去找城西治疗跌打损伤的赤脚大夫。幸运的话,在床上躺几个月就可以起来蹦蹦跳跳,不幸的话,我就将变成了活死人,一辈子起不来,江奎就得边考功名边给我端屎端尿照顾我…
〈5〉清风一样的男子
然而我竭力想象的,并没有发生。
我只感觉背后一片温软,一股竹木清香耸入鼻端。很特别的感觉,我的心突突的跳,一下一下异常清晰!我就这样好没骨气地晕过去了。
江奎卯足了劲喊我,把我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之中叫醒过来了。他满是愤愤的神色,对我态度也不见得很好!他干嘛待我这样,摔倒了也是我的错么?哼,我一时不爽快,也不想搭理他,兀自偏过头去。
却不料,一个谪仙般的背影落入我眼中。素雅白衣,青丝及腰,修长手指擎着一把天青色的油纸伞,款款离开,衣摆起伏间那一股竹木清香渐渐淡去。
清风一样的男子。我目光看得痴缠,倒忘了言语。
江奎伸出两只手将我的头掰正,声音带着无可奈何的怒气:“看什么看?人都走了!”
我只痴痴问了一句:“他刚刚站在我身后吗?”
“是!”江奎咬牙道,他很体贴地从地面上捡起了一颗带着长长汗毛的假痣,死命按在我的左额。
我终于记起来今晨出门那会儿,江奎对我说,玉玉你这样太帅,我不放心。然后两手在我左右额头各按了一下…
心中突然升腾起不详的预感,我伸手胡乱抹了一把额头,果然,除了刚刚那颗假痣,还扒下两片极其惹眼的膏药帖子。
我突然想起那个冲我挤眉弄眼频送秋波的姑娘,敢情她根本不是看上我,而是看上我身后的男子!
我真是……唉!我还自我感觉甚好地在大街上逛了良久,自诩翩翩公子,迷死人不偿命美少年。
失策啊失策,出门前居然被江奎这小子糊里糊涂阴了一把!我如今落魄至这样,有谁会相信我是去年名扬杭州的花魁!整个杭州城花楼最赚钱的主儿!
昔日风光不再,我现在浑身差不多被雨淋透,头发蓬蓬乱,脚下蹬着江奎给我的“步步高”鞋垫,要多嗑碜有多嗑碜。
还有,那个仙人一般的陌生男子,也助长了我自怨自艾的苦闷心情。
〈6〉你的女儿身
江奎看着我,那神情好像想骂我,却又突然住了口,只是脸红红的别过头去。
我揪起他脸上的肉,责问道:“你干嘛?”
他只是唯唯诺诺不说话。
这小子平时不知道有多伶牙利齿,今儿个倒也有不敢说的了。
“我背你回去吧,玉玉。”
“为什么?我才不要,我要看姑娘!”
“乖,回去吧,玉玉。”
“为什么呀!”
江奎好似下定决心,红着脸附耳对我说:“你的女儿身…”
我低头一看,只见那青衫被雨水沾湿,薄薄地贴在胸口,少女的曲线若隐若现。我当下脸一红,拉过他挡在我身前,低低说了声:“我们走吧。”
江奎指了指前边一撮人,调侃我道:“那边有人斗架你也不看了?”
我只瞟了一眼,痛心疾首:“不看了…”
走到人少的地方,我就趴在他宽阔的背上,任他背着我回家。
我和江奎,从来就不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条条框框的约束。
〈7〉我们成亲吧
回到家时已日落西山,江奎细心给我脱了靴子,我看着他从我靴子抽出一把两尺多高的鞋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靴子是江奎给我特制的,“步步高”鞋垫也是他发明的。他曾对我说:“玉玉,你太瘦小,委实不似一个男子。改变整体气质,须从身高抓起。”
我也觉得有理。江奎是个细心会照顾人的男子。我除了对音律对词赋一丝不苟,其他俱是粗细不分的。所以,我曾想过,若是将来有一天江奎离开了我,我的生活会不会变得混乱不堪,甚至活不下去…
“玉玉,过来洗澡,热水放好了。”江奎喊我。他的声音不算好听,却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此刻,我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回忆了这几年江奎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鼻子酸酸的,脸上挂起两行清泪。
“怎么了?怎么了?玉玉。”江奎推门进来,见我抽抽噎噎梨花带雨的,也急了。他捧起我的脸,用指腹轻轻为我拭去脸上的泪水。
我泪眼婆娑看了他良久,一字一顿认真地说:“我们成亲吧。”
“真的吗?玉玉。你所说的都是真的吗?叫我真真是不敢相信,啊老天,幸福来得太快太突然!”
——我本想他应该会是这般反应,高兴得不知所措。
然而没有。
〈8〉赌气
江奎神情有些愀然,默默看着我。好一会儿,摸摸我的脑袋,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对我说道:“洗澡吧。”
他转身欲要离开,我揪住他的袖口,问道:“怎么不理睬我方才的话?我是认真的。”
他轻轻拂下我的手,指了指洗澡水:“快凉了。”
我赌气将他推了出去,洗澡时故意弄出劈里啪啦的声响。
直到天快亮,我还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究其原因,不过是我至今还未能相信我向江奎求婚居然被无视的事实。
好烦!好没面子!
闷骚男人的心思,我真是捉摸不透。
“算了。”我叹了一口气,起身和上衣服,到外边散步去。
我赌气穿上了女装,水蓝色的镶边百褶裙。江奎他最怕我穿女装去外面,除非,和他在一起。
我就偏给穿了!一个人!
只不过,我没忘记围上一条面纱。
〈9〉好仙的画面
此时天麻麻亮,江南水乡笼罩在一片闲舒雅致的蓝调之中,美的像湖水的梦。
我不知怎的,辗辗转转又来到了西湖畔。湖面氤氲着一缕缕白色的水汽,低低咽咽的埙声随着凉凉的晨风飘入我的耳中。
真是好听。
我双目凝神地找,终于在湖心亭处发现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一袭白衣胜雪,黑发如瀑,气质出尘。离他不远处的湖畔,一匹白色骏马优雅地荡着尾巴。
好仙的画面!
我心中向往,脚步也愈发匆忙。这男子,这渺渺埙声,莫名地吸引住我,我的心跳得好快好快。
我绕了大半个湖,终于寻得这男子。只见一道背影,凛然尘外之意,不沾半点世俗。竟是昨日金枝宴上,那扶住我的人。
我将头倚靠在亭中的红柱子上,闭上眼,听他的埙,低低地倾诉。
不知何时,埙声已经停了。
我才痴痴地睁开眼。
眼前施施然立着一少年,一目重瞳子,两袖美风仪,神骨秀异,尘外之姿。
他手中优雅地握着一条白丝巾,冲我笑笑,启唇道:“姑娘,你面纱掉了。”
低迷的嗓音,如他刚起调的乌木埙,撼了天地。
好美…
我如遭雷击,浑身虚软,心突突地跳个不停,半天硬是嗝不出半个字来。
〈10〉一路顺风
“姑娘,姑娘…”
“呃…”我才反应过来,伸出手抖啊抖的接过了我的面纱。
“姑娘我见过你。去年金枝宴,我看了。甚好。”
我在想我要不要把昨天的事情告诉他,跟他道个谢,然后顺便套出他的住址。但是仔细想来,昨天好没形象,还是算了。
“啊哈哈,奴家才疏艺浅,公子这是谬赞了。看公子气度不凡,斗胆问一下姓名籍贯。”我真真是想了解他。
“李从嘉。我非吴越本地人,我乃南唐之人,祖籍金陵。”
李从嘉!
我只觉得额头上冷汗突突地冒出来,我在考虑我该不该跪下,然后狠命嗑几下头。
我早该想到,现今这世间,重瞳之人,又有如此轩昂气度,不是他,还会有谁!
李从嘉,即是李煜,南唐第三代君王。
“明日我便要启程回金陵。”他定定看着我,眼中似有火花闪过。
“一路顺风。”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酸酸涩涩。
他点了点头。
〈11〉所言极对
气氛蓦地有些尴尬了。
我调皮地用手指弹了弹他的乌木埙,笑道:“你吹埙真的很好听。”
他摇摇头,淡淡笑起来,“去年听你弹了琵琶,古筝,又吹了玉笛,银萧,还擂了小鼓…”
“若是没记错的话,你共唱了三首曲子,《阳春白雪》《梅花三弄》和《高山流水》…”
“记得清楚的是,你跳了乌夜啼和回波乐两种软舞,由于你融入波斯艳舞之风格,赢得了评师的青睐…”
他所言极对。
我不知如何回答了。也不知道是何时而且如何回的家。我丢了魂儿一般,浑浑噩噩。
回家后,江奎一个劲的问我怎么了。我只是摇头,便上床睡觉了。好累,昨夜一夜失眠,我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
〈12〉纸筏子
我一直睡到傍晚才起身,懒懒打了个哈欠,一抬头,才发现江奎站在我床边发呆,居然没发现我起来!
我毫不客气拧了一下他的胳膊肘,“我饿了。”
江奎吓了一跳,手中一张小纸条儿飘飘然落下。我看那纸筏子实在是淡雅精致,伸手便要捡起来瞅一瞅。
江奎速度比我快,一把夺过去了。我感觉不对,这纸条子应该关系到我。
我看向江奎,一副慌张神色,使我愈发确定自己的猜测。
“告诉我怎么了?”我语气有点冷淡。
“玉玉,我问你,你今早是不是去见昨日宴会上的那名男子?是不是?”江奎眼巴巴地看着我。
“你跟踪我,对吗?”
“不,玉玉,不是这样,你一大早跑出去,我会担心的。怕你遇到危险,我才跟着你。”
“是。我见他了。”
“我知道了。”江奎仿佛下定决心,把手中的纸筏子递给了我,眼里那种深沉的悲痛欲绝真是我见犹怜。
我笑嘻嘻对江奎说:“给我备点吃的吧,我饿死了都。”
江奎出去后,我摊开纸条看了看,很清秀的小楷:
“姑娘,旧年金枝宴,早已痴心暗许。今晨一叙,更令我反复思念不已。明日将别,可否邀约姑娘于蓬莱阁一饮。不论姑娘来否,我今夜必于蓬莱阁等候。”
我细细读了好几遍,才阖上纸筏,闭了眼睛。
不久后,江奎走进房间把一个窝窝头递给我,怏怏地问道:“你去吗?”
“嗯啊。”我边啃边点点头。
江奎背过身不再看我。
我拧了一下他的胳膊肘,恶狠狠道:“陪我去。”
他转过头,睁大了眼睛看着我。
〈13〉蓬莱别
蓬莱阁是杭州有名的酒楼。入夜时分,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酒客骚人往来不绝。觥筹交错,乐声四起,热闹奢华。
四楼一个安静的雅间,我坐在桌子一头,从嘉坐在我对面,两人都没开口。
而江奎,由于地理位置不太优越,他只好爬到我们雅间的屋顶上,很没公德心揭下了人家蓬莱阁的一片瓦,居高临下俯瞰我们。
江奎会一点武,我便也不怎么担心了。
“其实,我此次来吴越,是为求佛经。早些年都是派使者来求,这两年我便亲自过来了。”
“五代乱世,连年都未能安定,战务繁冗,我到底是偷安不成。只寄心于佛求我南唐安康。”
“我自去年见了你,便念念不忘,只是南唐与吴越关系不和,我每次前来都得万分小心。你在吴越名气太大,我一直未敢自作主张,只怕以子虚乌有的名义引起两国战乱。百姓能安定一时便是一时。”
“今日再见到你,我相信这便是命数。明日我需得回去。我只想问你,你愿不愿意与我一同回金陵?”
“若是愿意,明日已时,我们便一同出发。”
他眼中透出恳切的光芒,双手握成拳头,很焦急地等着我答复。
“你记不记得,昨日的金枝宴你扶住了一个快要摔倒的瘦瘦弱弱的书生?”我问了他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记得,那是你。”他笑着看我。“我就是念着去年的金枝宴,才跑去看的。”
“当时,我看见我前面一位书生将要摔倒,我本能便扶住了他,没想到,接住后我发现我怀里的人居然是你,还装扮成那种模样,心里感到十分好笑。”
“就在那时我接到暗卫的消息,人群中有刺客,我便只好匆忙离开了…”
“很遗憾当时没能与你说上话…”
我想起来了,当时我离开的时候江奎说有人在斗架。
我起身走向他,轻轻地抱了他一下,认真地看着他:“把你的乌木埙赠予我可好?”
“当然。”他笑意盈盈道。
〈14〉我们成亲吧
屋顶上传来乒乓的响声,江奎已经破窗而入了。从嘉深深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接过他手中那个精巧的乌木埙,转身抱住了江奎,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他。
笑容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变成了眼泪。
我和江奎,离开了蓬莱阁。
我流着泪对江奎说:“我们成亲吧!”
江奎点了点头。
我知道江奎之前没答应我,不是不爱我,他只是觉得配不上我。爱情没有配不配得上的问题,只有努不努力的问题。
而有些人,即使再爱,即使他再让你心动,也注定只能错过。而眼前的,陪伴着你的,才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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