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群国人在一起最先做的事情是,排座次 ”
自从桃花被老英开导了一番之后,她再没进过老二烧烤一步。
有一次技校的同学说要在一起聚一次,吃饭的地儿选定了老二烧烤,最后愣是让桃花给搅合黄了。李娜本来也答应参加聚会,她是想去看桃花和宋老二的磕碜的,没了热闹可看,就在同学中间编排桃花,被几个挺正直的当众数落了个狗血喷头。
宋老二慢慢也知道了那次打架是李娜在里面使的坏,琢磨了好些日还是决定找了李娜过来,怕她不肯来,特意打发小菊去请的。
李娜来的时候已过了中午饭口,店里没客人,门口的一张饭桌上却摆了七八样小菜,老二正站在大烤炉边满头大汗地烤着一把吱吱冒油的肉串。
“坐啊,愣着干嘛。爱吃啥自己去冰柜里拿去,管够造。”宋老二头也没抬地打着招呼。
李娜搞不清他要干什么,嘴里便搪塞着,“老二,有啥话赶紧说,我一会儿还有正事儿要办的。”
宋老二一反常态地稳重,语气里不带着半点色彩地说,“要是着急办事你就先去办,记得办完回来就行。我今天也不接买卖了,专门等您的大驾。”
李娜拔脚就走,迈出去两步后猛然心头一惊,这宋老二是个睚眦必报之人,这次要是再涮了他,指不定以后他会憋出什么坏水来。想到这儿,李娜停下了脚步,“算了,我不办了。”
“对头,你还是很了解我的吗。”宋老二嬉皮笑脸地斜楞了李娜两眼,“那就坐下吧。小菊,开三瓶啤酒,你也过来一起喝点。”
这顿饭从下午两点一直吃到了午夜时分,三个人都喝多了,吐得稀里哗啦,也哭了个稀里哗啦。
据老英回忆说,好像那晚李娜没回家,一男两女勾肩搭背地抱在一起进了烧烤店,随后关门落锁。他感慨着说,妈的,宋老二这小子对付女人是真特么的有点手段,我服。
前年圣诞节晚上,金鱼儿和一帮朋友也赶时髦地出来撒欢,吃罢饭却怎么也找不到歌厅唱歌,家家都是人满为患。朋友们正在兴头上,说实在不行就去徒步,顺着滨江大道走到新区,然后再走回来,实在走不回来就打车。
金鱼儿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我特么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呢,一个来回可就是三十多公里,你们这是谋杀啊。不就想唱歌吗,等着。
三十分钟后,我们这十几个自称边城精英人物的人,破马张飞地坐在了宋老二看场子的歌厅里。老二弓着腰谦卑地和我们一一握手,甩了两盒软中华在茶几上,招呼着服务生赶紧给上果盘,“各位能在这大喜的日子里光顾鄙人的地盘,令老二颜面生辉,今儿这局算我的。”
听老二这一番不伦不类的话,我还以为他今天结婚呐。老二挠着后脑勺说,“姐,你可别提结婚这两字,扎心啊。”
听着这群情绪高涨的老头老太太一首接一首地不在调上嚎叫,我和宋老二在一旁说些闲话,扯着扯着就扯到了那次他请李娜吃肉串的事情上来,这是我一直很好奇的。
宋老二说,李娜这人本质并不坏,年轻时总被人笑话,心里自卑,就一点点地变成了刺猬。她是谁给点好处就感动的五体投地,但谁说句影射的话也会立马做出防御性的反击。她对桃花是这样,对我宋老二也是这样,其实,归根结底都是被穷闹腾的。
那天和她交了心之后,李娜才彻底走出了自己的防御圈子,性格也逐渐开朗起来。后来她没在回省城,而是留在边城傍了一个商业城卖服装的哥们,她和桃花也因为后来的一次同学聚会重新和好,现在还时常在一起吃吃喝喝的玩耍。
金鱼儿问他,那你和小菊后来是咋回事儿,怎么好了那么多年,说分就分了。
宋老二给出了一个经典的回答:像我和小菊这样没脑子没想法的男男女女,合久必分。
2006年的春天,正是桃花将要绽放的季节。
有天晚上,桃花刚刚坐了一台下来,看看时间已接近十点,便想给眼皮打电话来接自己。走廊里掏出电话时,从202包房风风火火冲出一个人来,劈手抓了桃花的胳膊就往包房里拽。桃花抬眼一看,是自己不太熟的一个小姐,叫小彤。
“玲姐,快来救救场。今天一个个都像有病似的,谁都不爱坐这台,小婷、杨林坐了五分钟就没影了,后来的华姐更过分,连声招呼也不打就走了。真他妈的邪性,客人已经不高兴了。”小彤紧紧攥着桃花,生怕一撒手就飞了。
“我刚打电话要的出租车,正想回家呢。小彤,你找别人吧。”桃花刚才那台喝的有点多,也不想连台着坐下去。
“别介啊,我的姐,我都出来三四趟找人找不到,你就当救救妹妹,好不好?”小彤哀求着,“这桌客人不逼小姐喝酒,你就搁那坐着听他们说话就好,好坐的很。”
桃花想走又走不开,正好眼皮电话进来说得半个小时后才能过来,顺嘴说着那你先拉客,再等我电话,就坡下驴地答应了小彤。
进到202包间,桃花见很大的房间里坐着四个男人,都带着眼镜,除了一个秃头以外留着一水的干练短头,穿着考究的衬衫,见桃花进来也不和她打招呼,自顾自地讲着什么。包间里没人在唱歌,音乐的音量开的正合适,柔柔的不耽误说话。
小彤推着桃花到一个脸膛白皙的男子身边示意着,你陪他。那男人这才转了身,和桃花微微地点了几下头,忙不迭地又转身加入到男人们的话题里。桃花隐约着以前好像陪过这个人,搜索了一下记忆,似乎是某公司的白领。
桃花见人家对自己并不热情,暗道,正好,我还懒得应酬和你们喝酒呢。
无聊的桃花扫视了一下这四位男子,见正中央的一位大约是主角,其他三人很是认真地听着他滔滔不绝的讲话。那男子看模样有三十出头,身材匀称,目测有一米七三四的样子,语调很有磁性,不紧不慢地抑扬顿挫,像是在讲评书。桃花侧耳一听,我靠,还特么真跟讲评书差不多,说的是水浒传里的一段故事。
桃花心里好笑,跑歌厅来不唱歌不喝酒不玩小姐,却特么讲起故事来,这几个人有病吧。甭管这几个男子有没有病,中间的这位却是兴致勃勃,桃花也只好无奈地当了把观众。
男子说的内容是水泊梁山天开眼,天降石碑定座次。这人记性极佳,竟然把三十六员天罡星的星座和匪号一字不差地说的完整,七十二员地煞星也是讲了七七八八,仅差着4位地煞星没说出来。
众人听后皆鼓掌喝彩,满了一杯酒,也没带桃花和小彤,几人大笑着一饮而尽。
放了酒杯,桃花陪着的男子说,“高部,您这记性绝了,怪不得老总要什么数据都第一时间想到你,我们是大写的服啊!”
桃花这才知道,讲评书那人姓高,是某私企的销售部长,其他几个人都算是他的下属。
高部清了清嗓子说,“其实啊,说这段呢我是想引出个问题,不知道你们几位对水浒里的这个排位有什么看法?”
其他三人各抒己见,什么凭能力大小排啊,凭跟宋江关系亲疏排啊,什么跟原有的地位排啊,吧啦吧啦一通说。
桃花一时嘴贱,开玩笑地跟了一句,“不会是按家伙事大小排的吧,时迁那小矮个,东西肯定小,所以排在后面。”
说实话,桃花也就知道时迁和武松,还是看电视剧记住的。
一屋子人被桃花的说法逗得哈哈大笑,高部特意地瞅了他几眼后突然站起身子,在包房地地当中来回地溜达了两圈,“你们都错了!以前毛主席说过这么句话,‘水浒这部书好就好在投降,让我们看到了投降派的下场’,我却认为这是主席在当时的大环境下的误导。”
他见房间里包括桃花在内都瞪大了眼睛瞧着他,才继续说下去,“我认为,水浒最精彩的部分就是这个排座次,一下子把一百单八将的档次分的一清二楚,这正是我们国人最喜欢做的事情。中国人一群人如果聚在一起,第一件做的事情是定尊卑、分亲疏,然后在按照这个分级去说话办事,深怕一窝子人肩头一边高地平等了。而外国人却恰恰相反,一群人遇到了,首先做的的是定规矩、讲规则,然后可以在不犯规的情况下随性而为,生怕有人凌驾于别人之上。”
他点了一颗烟继续说,“就像我们今天在一起喝酒唱歌,本来说好了的AA,可一进房间,还是惯有的思维,立刻把座次排好。我坐最里面的中间,老秃坐我左手,王工坐我右手,小李子跑前跑后,大家不约而同地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桃花奇怪,这人怎么还当众教育起人来了,便仔细的看了几眼。高部虽然不是那种自己一眼就会喜欢的帅帅小鲜肉,但还是很耐看,有股成熟大叔的安稳感。
这时,他听到高部说,“我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哥几个今天就别像在单位那样绷着了,出来玩一次也不容易,该喝喝,该唱唱,该对小姐下手就下手。”说完,他一把拽起陪他的小彤,翩翩地跳起了贴面舞。
接下来,四个男人似乎放开了,各自搂着自己的小姐放肆地该干嘛干嘛。桃花因为不想喝酒,便点一首自己最拿手的歌《铿锵玫瑰》,她的这首歌学田震学的惟妙惟肖,闭上眼几乎可以以假乱真,那姓高的销售部长真就是闭着眼听完的。
桃花一曲唱完,搏夺了大家的一片喝彩,小彤见气氛活跃,也跳起来点了一曲迪斯高,灭了大灯,只留地颤的几点幽蓝的暗光。
桃花推脱地颤上人太多,挣脱了她陪着男人的纠缠,站起来走到墙边,跟着强劲的节奏微微地摆动身子。
黑暗中,她感觉有人靠了过来,一个壁咚把她反压在墙上,一个男人的身体在身后紧贴着,随着音乐来一下接一下地冲击着自己的屁股。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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