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恩格斯的经典着作《反杜林论》,长期摆放在我的书架上。每至节假日,我都会拿下来抚摸、翻读,以寄托对遥在千里之外的亲人——胞妹云梅的深深思念。尽管这本书我已经通读过不下十遍,对其中部分章节甚至无数次重读,有些片段可以倒背如流,我仍然对它爱不释手。每读一次,那埋藏在灵魂深处的兄妹骨肉深情,就会重新涌流在我的心头。
这本书是50多年前,妹妹刚参加工作时从郑州给我寄来的。那时我正在西安上大学。
妹妹小我3岁,是和我一起在豫东平原的老家一起长大的。那时,因为家穷,我们从懂事起,就挎着篮子下地劳动,或为牛割草,或寻挖野菜,或看护庄稼。妹妹是我的影子,我走在哪里,她就跟在哪里。我性格内向,不爱说话,妹妹却活泼机灵,走到哪里都会听到她银铃般的声音。母亲对我说:“你两个托生反了,哥哥应该是姐姐,妹妹应该是弟弟。”我说:“这样也好,有妹妹在身边,就省得我多说话了。”
以后我上了小学,解放后又上了初中、高中,可是妹妹却一直留在家里劳动。不是妹妹不爱上学,也不是父母亲不让女儿上学,而是当时家里只能供养一个学生,妹妹是为我作出了牺牲。直到农业合作化初期,家庭经济状况有所好转,父亲说:“让女儿上学吧,咱不能耽误她一辈子”。这样,已经13岁多的妹妹,才跨进了学校的大门。
妹妹的聪慧,胜我十倍。她从上一年级起,就连续跳级,只用了不到3年就读完了5年的课程,而且门门功课都是全班第一。正当该升入六年级时,赶上1958年的大跃进,郑州纱厂来学校招工。妹妹为减少家庭负担,腾出财力供我上学,主动辍学当了工人,这时妹妹才不满17岁。那时我正在上大学二年级,听到这个消息,心情极为沉重,我觉得愧对自己的妹妹。她又一次为我作出了牺牲。
是金子,放在哪里都会放光。妹妹在郑州纱厂工作期间,年年都是先进,曾被评为全厂的模范标兵。她每月二三十元的工资,自己省吃俭用,大部分都寄给了家里和我。
这时候,我也正在处于困难时期,每月13.5元的助学金停发了,学费和生活费全靠勤工俭学解决。我不得不白天上学,晚上到工厂给识字班代课,每晚两节课挣9角钱,每月挣回13.5元,仅够买餐券。那时我又特别爱买书,见一本好书就想买。大学二年级时,我在学校图书馆读了一本《反杜林论》,书中对马克思主义的三个组成部分的论述,对唯物辩证法三个定律的论述,都精辟之极,我读得入了迷。我太想拥有一本了,就跑到街上的书店购买,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我写信将这段经历告诉了妹妹。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一周后妹妹来信说,她跑了几个书店,已经把书买到,并已经给我寄出。我感到喜出望外!妹妹为我作出的牺牲太多了,现在又在千里之外为我买书寄书,我极为感动!我想,我只有认真阅读,把这本书读深读透,作为对妹妹的回报了。
不久,书就收到了。打开一看,由于邮递员的失误,书的半边已被雨水打湿,我小心翼翼地放在窗台上晾干,书页变成了黄色,但不影响阅读。从大学二年级起,我一遍又一遍地读,在一些重点字行下一次次地划出横线,几乎书的每一页都被划满。大学毕业后,我又带到工作岗位上继续阅读。从这本书中,我吸取了大量营养,我的马列主义基础知识应该说都是从读这本书中学到的。以后,这本书我从省委机关带到宝鸡市政府机关,又带到宝鸡市委机关,从没有离过身。不幸的是,在上世纪六十年代那场史无前例的文化浩劫中,我的存书几乎被洗劫一空,这本书也莫名地丢失了。我痛惜之极,不得不又买了一本1970年版的《反杜林论》作为替代,现在这本书我又读了数遍,其中哲学、政治经济学部分,又被划满了阅读的横线。
妹妹在郑州纱厂工作了3年多,国家进入三年困难时期,工厂要精简职工。妹妹作为一个共产党员,带头报了名;回到农村,又担任大队妇联主任数年。以后,妹妹和当兵的妹夫结婚,不久就随妹夫转业到河北承德,重新参加了工作,直到退休。我们兄妹由于相隔千里,天各一方,见面机会少了,但过几年总能见上一次面。我到承德时,她陪我一起游避暑山庄、外八庙、棒槌峰、双塔山;她来西北时,我陪她游法门寺、秦岭、大散关,一起看风景,一起讲子女们的幸福生活,都极为愉快。
不过,人到老年总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怀旧情结。每至晨昏独坐时,我都会回忆起当年我们兄妹一起生活的情景,都会记起妹妹年轻时为我作出的牺牲,一种感恩之情就会油然而生。妹妹啊,哥哥衷心祝你生活幸福,健康长寿!
(2014.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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