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训学校后园有个蓝色铁皮的简陋茅厕,生锈的铁屑咬着锁把,我喜欢这苍老的痕迹。
这天暖阳很好,稳稳铺在后园的水泥地,和那附近一层楼高堆积的网着罩子的啤酒瓶上。转角的阿公举着水管淋灌着脚边的葱蒜,抬头微笑着,“你来啦。”
我尽量保持稳重得回应,再来的时候,我就结束了培训,成为一位小学英语培训老师。尽管这令我欣喜若狂。
那片狭窄的水泥地上被孩子们画了两个长长的房格子,前一周vira就在这儿单脚跳着这些格子向我展示着她的童年。“你就这样踢瓦片到下个格子里,然后在这里双脚落地……”vira对于这些白色的格子分外亲切,也许那时她的脑海里满满都是回忆,那是属于儿时的年代,干净纯粹。
非如我,这天vira不在,我记得我把自己的屁股挤在那个公主的迷你小椅子里玩着手机的时候,有个年轻的女老师摸着我的头问起vira我就回答她vira有课。我可耻得享受被抚摸头部的感觉,好像回到很久以前,妈妈用这个动作表示宠溺。
Class3的窗口有一些飘进的落叶,枯黄枯黄的,偶尔卷着干燥的小虫子,我听见一个女孩对老师说,老师下周我来不了了,我大姨妈要过生日。
我和那个老师对视,然后噗嗤笑了。我们真是老了啊。唉。
课间的时候我就钉在绿色的座位上玩手机,和喆,发一些牢骚,看看那些坐在公主的迷你小椅子上看咸蛋保卫动画片一位数年龄的孩子,他们坐在那儿,不会挤到屁股,他们还那么小,那么小,都不知道什么是大姨妈。
我喜欢这个教室的颜色,粉红粉红,翠绿翠绿,就像我的苹果装,色彩让人愉悦。我在class1的教室拔出我的充电器时,居然同时拔出了那个插座,那个刚刚还嵌在墙壁里的插座。然后我沉思片刻,把它挤回去了。
午饭过后我就杵在后园的空地上,看着那些房格子,然后屈起一只脚跳了进去,我回忆着vira关于跳房子的教学,12点的春秋很柔和,阳光晒着我整个身子,闻到园子里菜园的味道,看着葱苗嫩绿嫩绿得排齐着,居然有种慈祥的温暖感。我已经好多年不单脚蹦跳了,那个样子是那么傻,又那么单纯。
但毕竟我不是这个年纪了,当我蹦跳在这些格子里,觉得自己窥探了别人的童年,那个不属于我的,跳房子的童年。罪恶感让我停下来,对着白色的格子发呆,铁门外提着暖水壶的老妇人从南方走来,她是这个学校第一个管理人,在生锈的铁栏前对我微笑着,她眼里的我毕竟也还是个孩子。
谁告诉我们,二十岁就老了。
下午的那批学生六年级,那么高,一米七都不是事。我抬头看着他们,他们看着我,00后吃的都是些什么东西,那种身高,凭什么……
我依旧坐到最后一排,铺开我的教学记录,一个beanpole男孩眯着眼笑嘻嘻得问旁边的老师,坐在后面的那位是谁呀?
“怎么了,看见美女老师了咯。”
啊哟我可谢谢你,我面露难色。
喆命令我第一天开课要宣布自己的感情。
真是罪过。
我在里面一秒一秒耗着,我也找那根阿公浇水的管子,下午暖洋洋的,我开始喜欢那些种在浴缸里的花花草草,我想浇浇水,看着隔壁那条小狗趴在窝门口埋着脑袋睡觉。
孩子们从身边跑过,到那块空地上,笑起来的声音那么清灵好听,这么多年了,男孩子们还是会被女孩子们追打,这个游戏仿佛永远都能延续。
我和vira在搜街的时候发现了东街一排的饭馆,等vira来,我就可以和她一起去解决那里可怜兮兮等待我们的食物了。
傍晚风吹起来开始微凉,我裹紧外套,等待着201,这四年到学校的那些公交,我大概一直能说上来。我给喆电话,他问我想通了吗,让我不要再难过。我说28号的阳光很足,沐浴得我决定微笑。
失去了就失去了,不是了就不是了,要得到的一直都在来的路上,如果我的快乐在一辆辆出租车里,我也会站在最显眼的路口,一辆辆招拦下。闲言碎语也好,谩骂辱骂也罢,出门的时候我还是看得到天空,有时盛着月亮,有时拖着暖阳。
我们总不能让全世界都喜欢自己。
随着自己的性子在花田里跑着,我一直都是不听话的姑娘。
我想这就是为什么大人都喜欢回忆自己的年少,说自己曾经的风光。孩子们就听着,崇拜着吧,每个人一路的一路,都是风雨多,就把那些美好的经历藏在心里,选择你值得的日子,铺展开诉说。
让想听的人听。
等我老了,也给我的孙子讲故事,就说奶奶年轻的时候非常漂亮,又很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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