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落榜,打算再读一年,于是趁热打铁、马不停蹄地就来到学校上暑假补习,因为补习班组建时间未到,我作为插班生来到准高三十班。这是我第一次插班,算是“吃过猪”的人了,回想起三年级的时候,那还是我第一次“见过猪跑”呢!(请允许我这么说。)
记得那时候已经开学一段时间了,有一天班主任告诉我们有一位新同学要来到我们班。在班主任的带领下,一个瘦瘦高高的、黑不溜秋的、与我们年纪相仿的人走了进来,面带笑容,略微有些腼腆,那是我第一次与他相见,现在想起来,是可以用非洲兄弟来形容他了。
小孩子天性活泼,没过多长时间,他便和我们打成一片,成为朋友。一段时间后,我们发现,每次考试他总是倒数第一,我们经常调侃他说,在家没少挨打吧?他听了,一笑,没有啊!
虽然他成绩不行,可我那时候却觉得他是一个学识渊博得人,他总能讲出我们从没有听过的事情来,埃及的金字塔,海里的水怪,天上的UFO,我们听了天花乱坠,浮想联翩。有一天,他带来一本厚厚的课外书——《世界未解之谜》,封面看起来有点脏,可里面的内容却深深吸引着我,原来那些故事都在里面。好在他不是那种小气的人,我软磨硬泡了一个星期就拿了下来。
他除了有众多稀奇古怪的书以外,还能变着法的带来一些小机械,像收音机、复读机、手表盘,游戏机电路板之类的,无一不令我着迷。但,与研究机械原理相比,我更想知道他为何有这么多好玩的东西。我顿时为美国的小朋友们担忧了起来,这家伙到底是不是打劫了圣诞老人!
那时候好朋友是要结伴走路回家的,一群人说说笑笑,你追我赶。毫不例外的,他也加入了我们的阵容,但每一次回家,他都在半路与我们分道,很多次我们朝他走的路口望去,那里却只有一排破旧房屋。我们都很想知道,一个这样有趣的人,有这么多有趣玩意的人,该住一个怎样的家?
终于有一天,我们才真的到了他家,知他是一个怎样的人。那天,和往常无异,放学后一会便走到了分道的地方,我们提出想去他家里看看,他楞了楞,说了句,我家没什么好看的,但还是答应了我们的请求。我们都跟在他后头,一会就到了那排平房前,往前一看,全是一些垃圾,易拉罐,瓶子,废铁,难不成…?接着,他把我们领到最后一间房屋那里,屋子后面有一个老人在整理废品,只见他喊了一句别地的方言(应该是说的爷爷),老人别过头来,看向他,接着眼光一一在我们身上蹭了蹭,他上前和老人说了几句,老人便继续忙着手上的活,不再搭理我们。他回过头来笑了笑说,这是我爷爷,我家就在这里。接着,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开了门,让我们进去,我后来想,这样的家不用落锁的吧。随他进去之后发现,屋子里连电灯都没有,只有一个破旧桌子上头有一盏破旧煤油灯,灯下有一些零散的书,我赫然看见《世界未解之谜》躺在其中,这些书,这些小玩意,恐怕都是拾荒来的吧!哪有什么圣诞老人,如果有,他怎会如此无情!
我环视周围,床,是稻草铺的,没有被子,锅,是拾荒来的,破烂不堪。那里没有电视,没有娱乐,没有零食。我不由的开始同情他,可又觉得他快快乐乐的,我的同情只不过是用物质的眼光来玷污他,虽然他比我们每个人都需要物质。
第二天,我们便商量好了一件“大事情”——承包学校所有班级的可回收垃圾。一下课,我们便疯地往个个班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掉一切空水瓶和废纸张,到了放学时,再把这些东西全部交给他,那个时候,我们每个人都感觉很开心,虽然手里留的不是余香,而是余臭。
然而,事情还是败露了,在一次行动中不幸被老师抓了个正着,逼问之下我们还是坦白了,本以为会挨批,没想到却因祸得福,学校知道了他家的情况后决定下个学期开始不收取他的入学费用,前提是我们不要再捡垃圾了,那一刻,我们每个人都为他感到开心。
后来,五年级分班后我与他便不再同班,也因为我开始寄宿的缘故,我们的来往变得越来越少。然而,没想到有一天他却突然离开了学校,没对我说一声再见。我知道那一定不是因为成绩,得知消息的那个下午,我急忙窜到那排平房,走进他家,却发现什么也没了,门开着,终于不用落锁了。
就这样,过了半年时间,我已经快忘了他的模样,新的生活覆盖了关于他的全部,也只是依稀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一天放假,我待在爷爷家,上午时间,买了一点零食到处闲逛,走到一棵大树下时,我突然听见了一声吆喝“没钱没米,没短裤穿咯!”那是,那是他爷爷经常说的一句话!我三步并两步跑上马路,果然,我看见了他爷爷,还有他爷爷身后的他。
那一刻,我的喉咙堵住了一般,竟不知言语,最后还是他开了口:“我和爷爷要去别的地方了,不会再回来。”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应了一声:“哦。”没有征兆的,他开始从我身前走过,准备离开,“等一下”,突然,我缓过神来叫了一声,他停下脚步,回过头,“这个给你。”最后,接过我给的零食,他微笑着,像第一次见面时的笑容,这是他给我的最后一个笑容,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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