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大年,享受美食,穿漂亮衣裳,不用干活,从早到晚可以天天玩没人管,这是我童年时对年的全部定义。 说的还是七十年代末,家里穷,吃顿馒头都是很开心的事,更别说穿漂亮衣裳了,学习倒是其次,帮着大人上山采猪食菜,跟着三姐去捡煤,冬天和父亲上山拉拌子,这些似乎更重要。
每年霜降的时候,我们家的地窖就开始起用了,菜园子里的果实都会搬到里面,地窖里铺上一层厚厚的黄沙,沙里埋入耐冬的青菜(用报纸包好),还有成筐的苹果和梨在上面,土豆是不能少的,那可是我们东北人的命,这些活计只要是我能搭把手的,我都一直在做,一想到再有一段时间就过年了,干活就会格外的起劲。
有一年冬至,下午四点,晚霞准备落山的时候,父亲和我拉着一爬犁的木头在蜿蜒曲折滑的跟镜面似的陡坡上行走,我每次都特别喜欢这段漫长的雪坡,前面有父亲掌舵,我拽着后面的木头,爬犁快速的滑行让我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飞翔的小鸟,特别的自由。 拉回的木头怕巡山员没收,家家门口都在忙着拉拌子,方圆几里都听得到锯木头的声音,此起彼伏,清澈而悠扬,宛如一场盛大的锯木头交响乐。戴着绵帽的我狗熊似的趴在木架上的木头上看着父亲拉拌子,我的作用就是固定木头让它不串动。 父亲戴着狗皮帽子,帽耳朵翅膀似的扎撒着,随着父亲有力的推拉锯齿,帽耳朵跟着一颤一颤的,好像随时会带着父亲飞起来,夕阳落在父亲白霜染就的胡子上,甚是好看,看着看着父亲的后背也变白了,诧异间,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中飘起了晶莹的雪花,越来越密集,完全遮住了夕阳的柔光,渐渐的,我的视线变短了,只能看得到雪花铺天盖地精灵似的飞舞,耳边响彻着拉锯声,父亲的呼吸声,,白熊似的我感觉很温暖,莫名的快乐着,这时,母亲打开家门一股白气随着雪花瞬间蒸发,带出来的还有馒头的香味,手里端着一盖帘的粘豆包放在了一排一米高的拌剁上,那里的雪已经下了半尺厚,上面冻着的年货像一个个巨大的馒头,当母亲消失在门口的时候,扔下一句话:“快吃饭了,别干了”。那一天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有一种想哭又幸福无比的感觉,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奇妙无比,反正只希望这个时光永远的拉长拉长……长大后,才知道那应该就是生活之美感动了我,而我当时太小却不自知。
小寒,过年的烧材备足了,父亲会弄上一捆极细的铁丝,开始套野兔,每次从山上回来靴子里的裹脚布都是湿哒哒的,母亲会说:“套不着就别套了,再让熊瞎子把你舔了,心慌慌的害怕。”父亲不语,到了大寒的时候,总能套回几只野兔,那可是年夜饭里的大菜。
冬至至大寒,小镇里猪的哀嚎声就没断过,路过别人家的门口一闻到炖肉的香味,回家吃饭就难以下咽,等到我们家的猪吃食的时候已经胖的抬不起屁股了,大人们才忙着杀年猪,至此我们家的年味才开始淡淡的漂浮在餐桌上。
小年到了,母亲领着我们开始打扫房间,矶角旮旯的抠蹭似乎没有完结的时候,累得快绝望的时候,一想到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就又有了干劲!
终于,熬到了三十,天还没亮母亲已早早的起床烧饭了,炉子里的碳火变得呼明呼暗的时候,我们已经里外三新的穿戴完毕了,然后,贴年画,贴对联,扫院子,挂大红灯笼,点冰灯,上邻居家借东借西,这是我们的事儿 ,母亲负责准备年夜饭和过年的零食,父亲负责走亲戚看朋友,请已故的爷爷奶奶回家过年。 下午两三点,镇子里就有了零星的鞭炮声,慢慢的东一起西一波的天空中开始四处炸响连连,这是有人家准备吃年夜饭了,一这个样子,我的心就会长草似的不淡定了,坐在大炕桌旁无数次的伸长了脖子看厨房,看父亲。 父亲终于拿起一串长长的红通通的鞭炮,嘴里叼着烟卷,笑呵呵的出门了,鞭炮一响,姐姐们便忙碌着上菜了:素炒芹菜,素炒干豆腐、积菜粉、家常凉拌菜、溜肥肠、爆炒猪杂碎、五花肉血肠荟酸菜粉条、小鸡野兔肉炖山蘑菇、爆炒狍子肉、鸭子炖土豆,红烧排骨、红烧肉、红烧鲤鱼、香炸肉丸子、炸里脊、都是我爱吃的,现在能想起来的就这些了,有些好吃的,时间长了都忘记了。这炖饭我常常是死祈白赖急头掰脸的吃到脖子那,方才恋恋不舍的出去玩。 我们前后院的女孩聚到一起比衣裳、比压岁钱、比谁的灯笼漂亮,然后,口里含着糖块挨家挨户的看对联,捡哑炮仗和摔炮一起放在兜里慢慢的玩,玩够了回家守岁,看姐姐们打扑克,再困也挺着,直到吃完半夜十二点的饺子,才会沉沉而睡。
初一到十五的日子像是长了翅膀的小鸟,扑楞一下子就不见了,我们忙着放烟花,忙着拜大年,忙着看电影,忙着打扑克,忙着忙着就忙到了正月十五,看着只剩个底的炸果子筐,了了几个冻梨糊可怜巴巴的陪着小花盆,再看看厚了一倍的扑克,实在是不能再玩了,再玩都烂掉了,我不得不承认年算是快过完了。 正月十五那天,母亲再一次做了一顿好吃的,然后,很正式的告诉我们年已经过完了,明天起要写寒假作业,要干活,要继续艰苦朴素。唉!
打雪仗从来都不是在打雪仗的情况下打起来的,通常都是在踢足球踢着踢着就打起来了,亦或扫雪扫着扫着就打起来了,或是做着其它什么事几做着做着就打起来了,虽然是打仗,不过,这似乎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仗了。初冬的雪花是很斯文的,它们自天空而降的时候是极轻柔极漫妙极空灵的,烁烁的闪着低奢的银光,满足了我们对所有美好事物的憧憬之情,它大片大片的飘落在远山、河面、屋顶、路旁,转眼间整个世界便都圆润清澈了起来,缈小的我们在它博大的怀抱里肆意的放肆着,把它推成大雪球,攥成小雪团,投向喜欢的或不喜欢的那个人身上,一切都是随机的,没有阵地没有保垒没有战壕没有敌人,只是盲目的疯狂的开心着,借以发泄内心深处那压抑不住的莫名的快乐。
诺大个操场四五十个我们是一个班的,先前是很规矩的在做事,踢足球或是其它什么事,而雪花便没有那么规矩了,它一会几亲一下我们的脸颊,一会几蒙一下我们的眼睛,时间长了还会送我们一顶凉爽的雪帽,不耐烦了还会滑我们一跤,总之,它是调皮的很,挑逗着我们让我们和它一起玩。这种快乐的因素蕴酿着蕴酿着,于是,就会有极快乐极淘气的哪一个悄悄的悄悄的蹲下来随手抓起一团雪,匆匆的攥一攥,瞄准某个倒霉的目标,一个远投,耶!完胜!
那个被打的孩子像是中了彩票大奖似的开心死了,瞬间,几个他或她的同党荣幸的参与进来,荣辱与共不离不弃,捅了马蜂窝似的铺天盖地的雪球整齐划一的射向了敌方,而敌方也毫不示弱,不约而同的盟友嘻嘻哈哈大笑着的四面赶来,放下了正在干的一切事情,团着五花八门的各种形状的雪球盲目的射向不同的“敌人",你追我赶,前扑后继,或远投或短射,或哈哈大笑,或骂骂咧咧,人人都是快乐而紧张的,帽子、手套、扔的哪里都是,空气里的雪花似乎有了温度温暖着我们纯真的笑声不绝于耳,同时也见证着我们曾经的青春年华有多么的美好和值得纪念。
现在想一想真是留恋的不得了,那时的老师、那时的同学、那时的快乐、那时的雪花。
混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等到我们从快乐的顶峰滑下来的时候,另一种妙不可言的小快乐会不经意间的冒出来,男孩会无巧无不巧的惊鸿一撇似的抱到喜欢女孩的后腰(当然,冬天里厚厚的绵袄当的严实着那),会很仗义的握住女孩冰冷的小手送去温暖(当然,男孩的手有多热谁知道呐),会将自天而降冲向女孩的流雪球挡入自己的怀里(而女孩心里是怎样的我就不得而知了),这样一来男孩之间的角力是无可免的一幕大戏了,想贏得“爱情"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这时候单纯的打雪仗就有了不单纯的目的性。有了目的性就会有派别,两伙或者三伙,会堆出雪墙划出阵营,会制造更多的雪球充当火力,屏气凝神的侦探敌情,会有观众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孩(自然,她们也是战士),这时的雪仗有些规模了,雪球上下翻飞,笑声少了,骂声不断,有的时候甚至还有的男生大打出手,那个时候他们自己便变成了雪球,巨大的操场任他们扭打着滚来滚去,幺喝着,三五成群,好不畅意!
当然,有时也会有流血事件发生,现在想想很正常的,青春时代不流点血好像真不是什么体面的事。其实,那时的我们大多都是群演,而到底是为什么而战?谁又是正主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并不是重点,而快乐才是全部。时间过的飞快,转眼间下课铃声尖锐的响起来了,而我们却意犹未尽留恋的不舍我们的阵地和那带着温度带着生命的温暖的雪。
下课了,我们的头上水淋淋的个个顶着个小烟囱满面红光丢盔弃甲的排在操场上听气定神闲的体育老师的吓骂。再次被圈进教室的时候,我们又变成了相互不说话的男生和女生,书桌上的三八线赫然的又派上了用场,唉·男女受授不亲呀,矛盾的不得了。
雪停了。初雪的粘合力是很强的,非常适合滚雪球,大雪球在下,小雪球在上,烧过的煤核当黑黑的眼睛、粗大的枝丫当鼻子、老师的红墨水画嘴巴、塑料红桶当帽子,简单的雪人就这样出生了。做这些的通常是女孩几的乐趣,男孩很少玩这些,但是,不影响他们看,看雪人也看女孩几,也不失扫雪期间的一大乐趣。雪扫干净了,这一次的雪事几就算是过去了,随着岁月的流逝我们静静的等待着下一次雪事几的来临。再后来,偶尔,我会看到课间的时候不知是哪里会漂来一封情书,路过我的书桌,更不知又漂向哪里,让我觉得很神密很好玩同时也很向往。再后来,不记得是哪一次课间操老师会大声的提出批评,某某人要注意不要早恋什么的,那时我常常会好奇的猜測着他们的小媒人是不是哪一次的雪花几呢,再再后来我们就都长大了,而打雪仗的游戏便不再有了。
其实,七八十年代喜欢玩的事儿还有很多,比如:铲嘎拉蛤,弹玻璃球煽撇几,跳绳跳皮筋跳格,打瓦过电玩泥巴等等,都是我喜欢玩的,几天前,老公啃羊小腿,攒了十个嘎拉蛤给我,又买了一个皮球,我几下子就玩的很好了,那一天,发现这个运动可以活动颈椎双手和眼睛,可见,先人们遗留下来的东西都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是七八十年代的我们最喜欢玩的一种游,是记忆里很珍惜的东西,拿出来和与我有相同记忆的同龄人共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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