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租下这院唯一有两卧的老屋是做库房,偶尔住过几次后就爱上了它的简朴,不久我就把在大都市的家搬到了这个庭院深深的大杂院。
这个院子可以住八家,同一天搬来的还有齐齐家,和我的兴师动众相反的是她家除了一套行李外什么也没有,那个寒气逼人的上午她扯着儿子站在苍白的阳光下,一脸的茫然。我布置房子的日子总见她从外面拖些东西,不成形的木板,几块砖,差不多解体的桌椅。开始我以为她是拾荒为生,却原来在搭炉灶,案台。有一天她和我要钉子,说要钉个梳妆台,我吓了一跳,她的梳妆台其实是个类似大板凳的架子,上面铺了块花布。看她那喜滋滋的神态好似连我的桃木家具都比不上。对于这些漂泊的人来说,他乡的一板一钉都是那么珍贵。
后来又陆续搬来曲家、王家、木匠、老牛……共八户,空旷的院子一下热闹起来。
八扇门拍拍合合,孩子们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早晨丈夫们上班后,这一白天就是女人的天下,这些暂时找不到合适工作的女人们开始慢悠悠地收拾家务,这个散着头发到另一个房里说几句话,那个穿着睡衣出来晒晒太阳,一个要洗衣服,其他的也手痒,翻出该洗的衣服围成一圈一块洗,稀里哗啦的水声和着女人的说笑总散发出莫名的快乐,即使不干活,也要找点事做,结伴去菜场,或干脆就坐着什么也不干只唠嗑。
邻居们除了一户做小本生意外,其余都是打工者,每户总收入在一千元左右,他们自由自在得令人羡慕,时令的大锅菜最实惠,也最养人,把一户户的大人孩子养得精壮结实,逢个月八包顿饺子烧条鱼,那份喜气就是我们过年一桌子的菜都吃不出来。
邻居习惯用“关起门来是一家”来诠释邻里间的亲爱,谁家改善伙食,全院人都嗅得到,一会儿就有女人带着一脸笑容热乎乎地端出来,收的高兴,送的更高兴,因为改善的快乐大家都分享了,谁回老家都不忘带回些特产,田里的玉米,地里的花生,树上的脆枣,一煮一大锅可院子飘香。赶上谁家生气粗声说话,女人们一伙拉着说男人的好,男人聚堆数着女人的优,天大的怨气被这些人一分也就云开雾散了。
伴晚是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候,白天为生存而忙,伴晚为快乐而乐。累了一天的男人们谁先吃完谁到院子中央摆桌椅等着“穿火箭”,女人也不甘示弱,这边一桌,那边一桌,乘洗牌时还不忘伸着脖子喊一嗓子“你们那边谁赢了”。男人们玩牌都使劲,慢而紧张,好似打仗一样谨慎,记着手里的牌还算计别人手里的牌,打完了还得总结哪张出错了,哪张该先打出去,讨论得热烈,其实谁知道下一步是怎样呢,就像人生,下一分钟发生什么事谁也不晓得。女人玩牌不同,劈劈啪啪甩出去干脆利落,输了就输了,再抓牌心里盼着来张好的再赢。玩够了各回各家,整个院子也睡了。一觉醒来又是个生动的日子。
邻居们的生活简单,但愿望依旧,齐齐自己不认识几个字到总想把儿子培养成有出息的大学生,宁可不攒钱也把家搬到这里把儿子送到幼儿园接受良好教育,每天早晚就那么耐心地一笔一划地教儿子写字,这和平日不会温柔说话的妇人判若两人,听她循循善诱地教导简直令人感动。对面屋老曲家田无一拢房无半间,每月八百元钱照样乐滋滋地计划着买楼房。
收入少不见得乐趣少,邻居们掰着手指头过日子,下了班脱掉肮脏的工作服几盆清水洗出一个靓哥说不出的朝气,地摊几十元的西装穿在身一样充满自信,几元的裙子照样穿出好心情。
一年多的时间,原本的压抑没有了,不再去计较金钱得失,不再人为地给自己设过高的目标而苦力拼搏,吃着简单的食物,不必设防地和他们聊天,不必关起门来过日子,快乐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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