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能从下岗中站起来，是把当孙子作为一种修行 ”
督察处成立之后，我和朴世民最先做的事儿是面试了十几个应聘外派经理的下岗职工，这些人都是先前自己找上门，却一直没给人家正式答复的。大力公司自从第一次在社会上大面积招人之后，依旧不断有人主动找上门，朴宏图嫌弃人员不集中，便把填报的报表都压在了一边。
十几个人中我们挑了7个留下，也没经过培训，一起派往了边城分公司，模式跟最早我们那批差不多。这些人里有个叫刘洪波的，三十岁出头，早先是某国营机械厂的一名技术员，虎头虎脑的有点社会人的派头，算是重点的考察对象。
边城分公司现有的10名业务员里，还有4个人是97年来大力公司的，其中就有牛莉和黄小霞。如今药店和各类的超市几乎都掌控在他们几个手里，每月的销售提成已经比400块钱的工资多出很多。
边城的销售还是我当经理时达到过25万，之后便一直没有超过这个数字，98年的高考前的六月份也才刚刚超过20万。朴总为此很是耿耿于怀，特意从鞍市把大个刘调回来任经理。大个刘就是最早朴总和韩江浩在人才市场招人时，陪在他们身边的那个人。他有着一米九多的个头，也有着大高个普遍懒惰的特质，是能躺着绝不站着。
摊上这么个带头的经理，边城的业务员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我听他们私下跟我说，牛莉和黄小霞都有过一周多不来上班交款的记录，平时也是不拿货不朝面。
朴世民给这些新入职的外派经理交代的任务是，每人陪同一名业务员，一周之内要把他们手里的网点都跑到，并如实地记录网点上的代销情况。两周之后，汇报他们从中看出的问题。
业务员们虽然不情愿有人监督，却又无法天天摆脱，只好硬着头皮带着这些啥也不懂的外派经理跑市场，期盼着经理傻到能蒙混过关的地步。
果不其然，不到两周，大个刘急急地打电话给朴世民反应，三天前牛莉和黄小霞失踪了。我和朴世民开车赶到边城分公司时，大个刘已经把这两个业务员的账目整理了出来，外面代销未收回的货款分别是3万多和4万多。
经过仔细的确认，牛莉私吞了1万多的货款，黄小霞私吞的货款达到了2万多。
我拉了大个刘悄悄跟他说，“你赶紧背着朴世民把他们找到，找不到也要把话带到，能把货款还回来多少先还回来多少，暂时还不上的也要有个态度。”
大个刘双手一摊，“我上哪儿找去啊，除了传呼以外，没别的联系方法。”
“去家里找啊。”
“不认识他们家，我才不去找呢，他们吞不吞货款跟我有个毛关系。”
大个刘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遇到这样的经理我也是无奈，“你不怕吃瓜烙啊？”
“又不是我拿的钱，最多不干了呗，我怕什么！”
“你特么怕跑腿儿，你特么怕受累，你特么就是懒的，你说你怕什么。反正我已经提醒你了，以后别说我没罩着你。”我对大个刘的印象一直不太好，说话也就不太给他面子。
大个刘经过这件事儿，最后也就真像他说的那样干不下去了，从边城分公司查出的私吞货款达到了8万多，每个业务员都在三四千的样子。这样的事情如果放到经理身上我还能理解，毕竟要养家糊口，或者手头急需周转不方便，利用便利条件挪用一下也无可厚非。可这些业务员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孩子，几个月的时间花掉1万块钱，实在不知道她们都用在了什么地方，就算天天吃鲍鱼龙虾也未必能花的完。要知道，那时四个人下个饭店，吃一桌子的菜也不过一百多一点。
大个刘后或许是能力不足，我和他谈话之后依旧打肿脸充胖子的不配合，朴世民经过几天的摸排，把结果上报给朴总后，朴总二话没说就直接把大个刘开除了。
大个刘离开大力公司后，去电脑城租了一个柜台，卖电脑配件，那时电脑还是新生事物，买卖做起来相当的容易，不能说日进斗金，但每天净赚个一百多没什么问题。听说他媳妇儿是个药厂的办公室主任，往自家的柜台拉了不少的客户。可惜的是，大个刘懒踏踏的毛病一直未改，雇了自己小舅子站柜台，他不是躺在家里看电视，就是跑去歌厅找小姐。几年之后，小舅子成了十个柜台的老板，他被一脚踹了出去。
像大个刘这样下岗后不思进取地懒惰的人很多，而且是大多数，他们无法摆脱在国企舒服的状态，爷当惯了，很难适应去当孙子。特别是50、60这批人，绝大多数都是怨声载道地痛骂这个社会，却从来不想自己到底该承担什么责任，我们平时调侃的那些啃老族，说的就是这帮孙子。可那些真正从下岗中重新站起来的，又有谁不是把当孙子作为一种修行，吃的苦中苦，方得人上人。
前几年我在街上遇到了大个刘，他很是瞧不起地对我说，“你不跟我一样从大力公司滚出来了吗？看你当时张扬的那个样子，好像公司是你家开的似的。”
我淡淡地回他，“一样吗？我学到了很多东西，也赚了很多钱，你呢？”
他扔下一声“戚”，驼着沉沉的背愤愤地走开了，留下了不到一米八的落寞。
朴世民看到边城分公司如今混乱的一塌糊涂，我俩便商量决定，进驻边城分公司，把现有的问题一并解决掉。
朴世民给七个新来的外派经理布置了任务，一个是逼迫业务员尽快还钱，再一个是重新设立代销网点。现在市场上，除了药店、超市和大型饭店之外，食杂店、小酒馆和歌厅的网点缩水的所剩无几，这些网点原有的代销货物也正是业务员私吞的那部分。
这样的网点的特点是走货不多，甚至根本不走货，但铺设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在这里产生效益，主要目的是扩大宣传，起码要把宣传画贴到位。保健品这东西，靠的就是宣传和脸熟，没有这样的刺激，谁会产生购买的冲动。
剩下抓牛莉和黄小霞的任务，便由朴世民带着我和刘洪波去完成。
我当经理的时候就认识牛莉的家，她和父母住一起，一对职业都是教师的老实人。牛莉那阵子一直没回家，听她父母说是同学结婚，帮着在那面忙乎，闻听牛莉欠了公司一万多的货款，老两口顿时目瞪口呆了。
老两口开始还激动的争辩，等看到牛莉和商家签字的一摞证据，立刻哑了言，连下着给牛莉打了电话。不到两天，牛莉的1万多欠款，一分不少地交了出来。
牛莉是容易对付，可抓黄小霞就没那么轻松了，在得知她家在距离边城70多公里的一个小村落之后，我们三人顶着雪驱车前往。
没成想，一场可怕的意外，正悄悄地等待着我们三个人。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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