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鱼们一甩尾巴，把屁股对着老常，虚伪！ ”
1、
我朋友老常爱好养金鱼，活了50多岁，养了差不多30年。
从前周日没什么娱乐活动，他跑去市内的花鸟鱼市，围着五彩斑斓的各种金鱼打转转。
人家问他，“哥们儿，抓几条回家？”
老常摇头，“养一次死一次，差哪儿呢？”
“水啊，鱼缸啊！不能用小器皿养，一天水质就不行了，这得大鱼缸子才养的活。”养鱼的人想推销自己的鱼缸子。
老常不吭声，默默抓了5条金鱼回来。
他用单位剩下的加厚玻璃边角料做了个半米长的鱼缸子，填满困了2天的水，把没精打采的金鱼倒在里面，嘿~~~那几条金鱼真就活泛的游来游去。
老常养的金鱼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单尾巴红白相间的锦鲤子。他在单位把几个拳头大不锈钢球钻了几个大孔，装了一大口袋绝缘用的瓷管，又跑后河捞了几个水草，把这些统统都轻轻扔在鱼缸里。金鱼们欢快的在这些玩意儿周围跑过来跑过去，时不时隔着玻璃和老常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一气。
没过几年，金鱼们也从小不点长成了巴掌大小，几条鱼变成了一群鱼，鱼缸子也从半米换成了一米半。
老常媳妇儿活着的时候，他除了伺候媳妇儿就是伺候金鱼，不对，应该反过来说，伺候鱼的闲暇伺候一下媳妇儿。
可天有不测风云，眼看媳妇儿要退休了，却撇下老常和儿子还有一群鱼自己去地下享清福去了。老常中年丧妻，精神头一下子就没了，连同那群金鱼也跟着无精打采的瘦了好一阵子。
2、
前几年儿子结了婚，可老常却因为房子的事儿把儿媳妇得罪了。当初儿媳妇家提出要买处新房，不用很大也不用很贵，90几平新区的就行，老常家掏个首付，剩下的小两口婚后慢慢还贷。
这要求并不过分，老常一个老鳏夫，和儿媳妇在一起生活的的确确有太多的不方便。
八线的边境城市很有特点，除了工资不高之外物价高的离谱，新区的房价那时候也正是节节攀升的时候，90平也要50多万，首付就要20几万。
老常一辈子没啥能耐，平平常常的一个工人，正是存钱的档口又没了老伴儿，这笔钱实在是拿不出。
亲家那头一气之下给姑娘掏了房钱，儿媳妇却对老公爹从此心存芥蒂，能不回老常家就不回，即使是生了孩子之后，也是逢年节才勉勉强强的抱孩子回去一趟。
3、
人老了就是贱命，老常也一样，隔辈儿亲是正常人谁也逃脱不了的。老常是真喜欢那胖嘟嘟的小孙子，他搂着孙子从这屋走到那屋，从客厅走到阳台，嘴上像小鸡叨米一样的叨着孙子的脸蛋儿。
孙子虽然小，冷不丁见了生人不习惯，老常叨他一下他躲一下，跟条小狗故意嫌弃主人一般。
儿媳妇进了门冷冰冰的不热情，看着老常逗孩子也没说不愿意，可脸上也没欢喜的表情。
老常翻出大衣柜里好多旧秋裤，铺好用化石划好线，用剪子仔细的沿着线绞成长方形准备给孩子当尿布，结果儿子在一边说现在小孩子都不兴尿布了，都穿纸尿裤。
老常看了看那纸尿裤，粉嘟噜胖乎乎的，尿满了呱嗒一下扔到垃圾桶。他啧啧嘴问儿子，这多钱一块啊？儿子赶紧把一根手指放到嘴边，嘘~~~
儿媳妇还是在那面听见了，闭了电视站起身把孩子接过来，爸，孩子一会儿要睡觉，我们先回去了。说完，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这一来二去的孙子就4岁了，可看见老常连叫声爷爷都费劲。
老常觉得憋屈，儿媳妇看不上自己，儿子快成了伪上门女婿，现在连孙子都跟自己不亲，这个爷爷当的实在无趣。
4、
老常无聊，愈发疼爱起自己的那群金鱼，变着法地给金鱼们配餐，今个吃干的，明个吃稀的，今个吃死的，明个吃活的。
刚买了五块钱的“蹦蹦”鱼食，摊主感慨，“老常，你是真喜欢自己的鱼啊，‘蹦蹦’这么金贵你都舍得买！“
老常愣了一下，似乎很有道理。
他偷摸的给儿子打电话，要他晚上接了孙子一起去万达，他要给孙子买他喜欢的东西。
儿子还算听话，领着孙子如约而至，老常欣喜，直接把孙子扛在脖子上，挺直腰板的走了进去。
走进一家又一家，可孙子懂个啥，拿起这个不喜欢，拿起那个甩一边，就连肯德基也没把孙子的兴趣提起来，那孩子嘴里一个劲儿地喊着要回家，要找妈妈。
老常正垂头丧气的时候，孙子摆着小手，“爷爷，我要，我要那个。”
老常定睛观瞧，原来是一个二十几平米的充气水池，一帮孩子蹲在那儿正钓鱼。
老常赶紧交了款，把筷子一样的小鱼竿递在孙子手里。孙子拿着“筷子”兴趣盎然的开始钓鱼，也不喊回家了，也不找妈妈了。
孙子一钓就是1个多小时，而且大有不回家的意思。儿子催了好几回，生怕回去晚了媳妇儿生疑，孙子干脆一屁股坐地上，“我要钓鱼！”
老常灵机一动，跟孙子商量，“宝贝孙子啊，爷爷家有好多鱼，比这大，比这好看，等明天去爷爷家钓好不好？”
孙子记得老常的那些鱼，“爷爷家也能钓鱼？”
“能啊！爷爷养的那些鱼就是准备给宝贝钓的，今天先回去，明天去爷爷家钓个够。”
孙子扔了“筷子”，高兴的和爸爸回家，嘴里还不停地呀呀念叨，“去爷爷家钓鱼。”
5、
老常第二天一大早去渔具店买了一套精致的渔杆，回家把前面细细的部分掰了下来，细心地缠上布条，绑上鱼线和鱼钩。他又跑去市场买了活蚬子，回家用水养着。
那一群鱼，老常从昨晚就没喂，金鱼们也奇怪，这是咋的了，平时一天好几顿的不重样，又是颗粒鱼食，又是肥美鱼虫，是不是外面有别鱼了把我们忘了。
等到了傍晚，金鱼们饿的在鱼缸里直打转转的时候，儿子领着孙子进了门。
孙子拿着颤巍巍的小鱼竿，老常摔开一个蚬子，掐下一小块肉挂在鱼钩上，抱着孙子上了凳子，高矮正合适。
孙子甩杆把鱼钩扔进鱼缸，还没等鱼钩沉下去，饿了一晚又一天的金鱼们开了锅一样扑了上去，一条最大的最漂亮的锦鲤子狠狠的把鱼钩吞了下去。
孙子眉飞色舞，金鱼们投鼠忌器。
老常满面笑眯眯，孙子嘴里不停的“爷爷、爷爷。”
那一晚上，孙子足足钓上来20几条金鱼，用李金斗说过的话说“2斤高高滴。”
孙子走的时候，老常抱着他问，“过几天还来不来爷爷家？”
孙子搂着老常的脖子稚气的说，“还来爷爷家。”
老常的金鱼们很丧气，隔三差五的断顿不说，有个胖胖的孩子还用尖尖的钩子上挂了美食诱惑，每次吃下去就受一次伤，已经有好几十条金鱼因为伤口不愈合而死去。
老常看着剩下不多的金鱼万分抱歉，对不起了，为了看孙子，只好委屈你们。可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真的没一丁点歉意的表情。
金鱼们一甩尾巴，把屁股对着老常，虚伪！
6、
有两次是儿媳妇带孩子回来的，第一次回来，她看见钓老公爹的心爱物，赶紧拦下儿子。
老常边把鱼竿放回孙子手里边说，“不就几条破鱼吗，孩子高兴就行，再说我也老了，不爱伺候他们了，我爱伺候我孙子。”
儿媳妇儿没再拦着，但也没表现出不喜欢，转身去厨房做饭去了。
等儿媳妇第二次来的时候，她搬了个椅子也坐在鱼缸旁边，和老公爹一起指挥着儿子钓哪条鱼。孙子张开胖乎乎的胳膊，左面搂着老常的脖子，右面搂着他妈妈。钓上来一条金鱼，左面亲一下老常，右面亲一下他妈妈。
老常乐的屁颠屁颠，连钓上来的金鱼都忘了放回鱼缸里。
7、
儿媳妇第三回来，那还不是个休息日，抱着孩子，手里还拎着时装袋。
时装袋里面装着给老常买的一件夹克衫，说开春了，老公爹也应该有点春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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