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做笔,路为纸,心当墨。
然而行缓,路破,心乱,如画的山水在我的眼睛里显得丑陋与单调,像是王维呓语的歪诗,东坡迷醉的泼墨。盛夏的季节该是“绿树荫浓夏日长”,但山梯旁裸露的岩石和逼人的暑气还是让夏日失色不少,心里面难免抱怨:“这就是山?这哪里是山?”
拾级而上,山风的阴凉终于造访我燥热的心魂,一行数十人,原为散心而来,唯独我,是来寻找心。行至半山腰,在一处极陡的石阶对面是幽深的空谷和巨大的石壁,我禁不住大喊一声“回来!”回音的重叠对耳膜的撞击让我更加明白,很多事情丢失了便永不会回来,比如时光,比如青春,比如爱情……所以即使那年我年少,对一切也充满珍惜,也许,我害怕失去,然而这回音使我顿悟,没有真正意味的得到与失去,有的,只不过是一场经历,就像这脚下的山路,无论如何崎岖陡峭,也不会唯独留下你的脚印,因为,你双足的踏痕只是这石阶短暂的经历,简单一缕轻风就会消散那股温存。这时蓦地想起阿难对佛祖曾说:“弟子喜欢上了一个女子,愿化身石桥,受那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她从桥上经过”。佛祖劝诫阿难说:“纵使她从桥上经过,也只是经过,你已化身石桥,注定只与风雨厮守。”后来,阿难化身石桥,也曾托起心爱的姑娘,即便她匆匆走了,阿难亦心愿已了。说到底,爱何尝不是一种慈悲?佛祖定然了悟,但不愿违弟子本心便任阿难历千世情劫,舍身弃道,因我佛慈悲,宽恕阿难的同时也普渡了他心上的女子,我等凡人,怎敢触及佛法?但佛法无边,回头是岸,爱与不爱,得与不得,是与不是,懂与不懂,又有什么值得聒噪的呢?一切随缘吧。用最慈悲的心态坦然面对一切,如若我是阿难,我亦甘愿为石桥,甚至不求你在上面走过,只愿你在属于你的岁月里安然静好。
山登绝顶,风云睥睨,白云深处自有人家,炊烟与雾霭的缠绕氤氲着山的神秘,我始终觉得山里面有神仙,或是鹤发童颜的老者,深沉睿智,晓天下机变,亦或是超然灵动的仙女,活泼聪敏,知万物浮沉,但,在下苦无仙缘,始终未有幸拜见,忽然惊觉此时已身居绝顶,莫名悲哀,山的最高处,依旧没有神仙……山穷水尽之时也是一种绝望,然而同伴引我绕过几座顽石,觅到曲径通幽一处,峰回路转,遥遥望去小桥依稀流水人家,茶半壶,酒半盏,给我酒食的也不是神仙,但偶尔身边经过一些陌生的老者,便觉得他们是神仙,或者,我此刻也是神仙……
酒足饭饱,理好行囊,乘车环山而下,凉风习习,天色幽蓝,此次山行到此已圆满,我挥手告别远山的同时,发现我的心一直在胸前左上跳动,不用劳烦我去寻找,一直在那里,从未掉落与飘摇……
后来在聆听自己心跳的片刻,渐渐明白此生在世,做人至少要把身体和灵魂中的一样留在路上,若能做到身体和灵魂同行,那你真可以称得上是凡人中的神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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