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边的风,拂过夏天的车站,一个又一个被季节覆盖的轨道,和沉默的小酒楼一起和唱。那么热的夏天,少年的后背被云端里的悲伤的慧子,烫出一个洞,从头到脚,一直贯穿到心脏。
“老顾,我在想,如果还能再见到慧子的话,我会带她去看云边的小镇——看这个小镇五颜六色的风车,一排排布满屋檐;去隔壁小店,吃她一直想吃的火锅;去高高低低的山丘,看晚云横过山野去她想去的地方,无论是哪里,只有她在哪里就好。”
通完电话后,我想也许是向仁目前最后一次给我发信息吧,时间就在18年的8月3日。
时间好像又回到了17年的夏天,穿过时空的痕迹,跨过属于她回忆里满地的伤。
我和大熊坐在二楼的窗户旁,手里筷子摆在已经褪色的四条腿木桌上,看着对面笑意盈盈的向仁和慧子相互依偎,花式喂着东西,全然不顾一旁还在大口喝着冰镇饮料的两条单身汪。
忍无可忍的我们俩,相互对视一眼,然后默契地以单身十几年的手速,直接毫不客气地拿走他们面前的冰镇饮料,直接无视因闷热的天气而热气中凌乱的两人。
大口撸完饮料的我们,抄起筷子就是一顿胡吃,一口酸菜一口饭,外加矿泉水对卤鸡蛋,还有一把鼻涕一把汗,对好像把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了食物上。看着对面两人一副捂脸不认识我们,想要逃走的样子,我们却抢先一步,一溜烟,跑了。留下两个一脸震惊和不可思议,甚至还有些后怕的表情。
我们俩人一边往二楼走,一边一人各抱着半个西瓜,手里拿着勺子,大口大口往嘴里送。至于吃相神马的,统统不管,怎么开心怎么来。直接斜歪着身子踏上楼上,大熊甚至差点当成自家,想直接一拖鞋往门上踹。要是真踹了,那就算把我们卖了,也换不回几个钱啊。
依旧毫无章法,到处胡吃乱窜的我们进来后——火锅的热气窜到天花板,一个身影模糊在热气里,两杯未开封的饮料,一双筷子搭在还有剩饭的碗上,一双留在少年满是汗水的手中。脸上不知是热气,还是汗水,还是泪水,晶莹的泪滴打在木桌上,和着转动的时钟的滴答声,惊醒了沉睡的夏天。
作为真吃瓜群众的我们,满脸黑人问号。可能缺根筋的我坐下来后依旧是吃着西瓜,但是大熊的一拐子捅上我的腰,顿时我就龇牙咧嘴,只想骂娘。当对上少年明眸般,却又闪烁着晶莹的颗粒的眼睛时,我委屈地灌了一大瓶水,然后继续吃瓜。
少年一言不发转向窗外的阳台,这里堆满盆栽和多肉植物,还有晚云穿过树边,停留在蜷缩着身子,睡在地板上一角的小橘猫。背着栏杆顺势坐在地板上的少年,望着云边的云,喝着饮料说到:“和慧子相识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场景。”接着的一字一句,如刀刻般留在心间。后来的我们酩酊大醉,一边调侃一边哭,朦胧中我似乎看到了慧子和少年,走向了云边的世界。
少年和慧子小学的时候就认识了,她家住在少年隔壁的上面,中间隔了一条巷子。巷子里爬山虎布满两旁,装点这个绿色的小世界,他总是能看到她穿着白色碎花裙和同伴们一起回家。因为她是那么与众不同,吸引着少年的视线。少年说也许是她积极乐观的态度,给自己一直内心灰暗的地方,多了一丝温暖的含义。
少年去学校的路上,蒲公英飞过巷子,麻雀停留在电线杆上,还有街巷里穿出来周杰伦的七里香,在和云端的慧子一起走向远方。少年一贯沉默的性格和慧子大大咧咧的性格,完全不在同一个轨道上,却又两两相交。
“慧子,为什么你能够总是那么乐观呢?给人满满的正能量。”少年停在街角,轻声地问慧子。慧子坐在长椅上,手指轻敲着长椅一端,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微笑着说了那时少年都不懂的话语。
“母亲说,父亲去了一个叫做云边镇的地方。那里人们都很善良,他们都坐在地平线上围着吃火锅,如果赶上了,还能再添加一双筷子。她说我现在太小,身体太弱,但是我要坚强和乐观。所以啊,就等我长大后,我就会去那个地方找他们,说不定还是赶上火锅哦。”慧子静静地说着。
“那,你会和我一起去嘛?”少年没有立即回答,似乎沉默,似乎思考慧子说的这段话。只是最后的这句话却一直牵动少年的心,不管是是过去还是现在。藤蔓绕过篱墙,长藤落在街角处,聆听两个孩子的小小心声,随着清风,吹到到远方的天空。
可是慧子刚上初中的时候,毫无征兆就转学了,什么都没给少年留下。如果要说有,那就是一张纸条,以及无尽的思念和期待,期待慧子不在再孤单,和有一天一起去云边的小镇,坐在地平线上,围着一起吃火锅。
就这样,初中三年,少年一直走过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巷子,这里的藤蔓已经完全覆盖,就这样穿梭绿色植被的海洋里,而慧子原来的住处陆续换了两户人家。而少年则期待有一天能够在遇见,就在这个巷子里,即使只是打一个招呼也好。
如果可以,从你的全世界路过后,让我留在你身边。高一的暑假,少年的自行车后捆绑着两本书,穿过巷子,穿过人海,穿过世界,来到山野,俯瞰整个城市。他看着少女站在接近云端的铁塔上,风吹起她的裙摆,转过身来,依旧是最初的模样。
“好久不见,长高了不少呢。”少女把头发别过耳朵,轻声看着少年说道。只是眸子里似乎多了一份柔情。“真的是好久不见,成了大姑娘了哟,漂亮呢。”少年调侃说到。“慧子,我如约而至。”少年继续走到慧子身旁轻声说着。慧子没有再说话,只是眸子闪烁着星辰大海,还有嘴角的弯月。
那天的风吹过山野,吹过溪水,吹过蝉鸣的秋千,吹过慧子和少年的鬓角。两人趴在栏杆上,看着燕雀追逐蓝天白云,诉说一夏的微凉。
“呐,回去后我想带你认识一些人,其中有两个二货,还有他们说的小酒楼。”少年嘴角带着笑意说到。慧子没有发话,只是一脸笑意。于是后来小楼便有了耷拉着拖鞋,拿起勺子吃瓜的两人存在。
只是人山人海,总有人先离开。慧子不是从人山里人海里离开,而是从这个靠近云边的小酒楼离开,从少年的身边离开。
“慧子是中途离开的。”少年坐在阳台边,看着小橘猫入睡的前面说着。“其实慧子在很少的时候,她的父亲因为疾病离开了,留她的母亲把她独自拉扯大。而她的母亲因为慧子太小的缘故,所以说了这么个善意的谎言,即使知道谎言也会有不攻自破的一天。”
少年望着这里的云边小镇,接着说。“所以慧子才会那么努力,那么乐观,只是让人心疼。初中的时候因为她母亲工作的关系,所以搬走了。我还记得那张纸条上写着‘三年后,山野的铁塔,离开的这一天,再会。’可就是这么一张纸条,始终挥之不去,直到那一天相遇。我以为故事停留在这里就好,可是时间不会停留在谁的身边的。”
一杯啤酒下肚,接着说。“刚才你们俩出去了,慧子喝了一口水,然后依旧轻声说着‘向仁,其实呢,我是来向你说再见的。你还记得我小学时说的云边小镇吗?我想自己不久就会到母亲说的那个云边镇那个地方,哪里的人们都很善良,他们一起围坐在地平线上吃火锅。或许我真的能赶上呢。’你们俩知道吗?听完后的我瞬间眼泪留下来,除了哽咽,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和大熊沉默不语。
“后来啊,她说‘母亲说我得了和父亲一样的病症,所以这三年来一直在治疗。只是不知道那一天,说不定就去吃火锅了。哈哈。’我分明看到她的眼泪在打转,却说的风轻云淡。”少年哽咽说到。“她说‘不知道多久后我就要进行手术了,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来。如果能的话,依旧三年后的那个那片天空,那片山野,那个铁塔,那一天,再会。如果……’还没等她说完我就直接捂住她的嘴巴,我说不会有如果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看到她笑了,只是笑的那么心碎。”眼眶红肿的他已经是泣不成声。我好像看到了大熊的眼眶微红。
“‘其实,我多么想活下来啊,再一次听山野里的风,再这个小酒楼里吃一顿火锅,再去云边看风景……’我记得她是哭着离开的。我想,我要忍,忍到春暖花开,忍到夏日蝉鸣,忍到季节覆盖一个个轨道,忍到她的到来。”说完后,只剩一地的啤酒罐,还有消不退的暑气。
如果云端的慧子不曾哭泣,那么二楼的窗户传出的笑声也会飞跃地平线,留在夕阳里的告白也会在眉弯里安然入睡。只是如果而已——如果不曾哭泣,云端的泪也不会幻化成雨,淋湿少年的身子。
如果春天你拆开了迟年的信件,如果夏天你留意蝉雀的迷恋,如果秋天你拥抱了纷飞的落叶,那么冬天你能不能陪我看雪,如果四季变迁你不在我身边,如果西山的日头永远不变,如果我难得见你嘴角的弯月,那么你能不能别和我再见。
如果美梦里记得我曾共你欢喜,如果我愿意深海一直游到底,如果今天起我决定要把你忘记,可明天还是会忍不住想你。
我会等等如约的你,姗姗来信。就从月昏到晨醒,即使寸草潦算,几季冷清。我想也许迟来的你,裙袂生熠,带笑着抱歉,然后摘朵小花映入我眼。
让河流接住倒影,让鲜花及时怒放,让年华倾其所有,画一个你。再见那天,我们都很好,都好到不得了。那一天会来的,我会活到那一天。然后再在云边的小酒楼里,叫上朋友一起吃火锅。
少年以慧子的方向画了一个坐标,一路跌跌撞撞前行。跨越山川河流,看过满天星辰,路过你想看的风景,就是想告诉你一句:让我留在你身边。
或许某天的蝉鸣,少年熟睡在云边的槐树上,吹着跨过季节的风,风里夹杂着熟悉的味道,能让少年熟睡整个夏天。
也许未来某一天,会在一个叫做云边镇的地方,一起坐在地平线上,围着吃火锅,那里人等着你的到来,说不定还真的能加双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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