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一抬头,前面高大的杨树上婆婆娑娑挂满了杨巴狗,一改前几日的枝疏影单,显得热闹起来。
心里倏忽一惊,季节真是快啊,又是一年春天来到身边了,接下来该是春风细雨青草绿烟了。
花开年年似往年,燕子归来已非王谢庭院。人间的事情总是比不起季节轮回。此时你在哪里?如期而至的只是日子么。
记得前年比现在晚几日,也是杨巴狗的天下,地上到处是杨巴狗毛茸茸的小身体,躺在地上一大片一大片,拦着人的视线,提醒人们春天的到来。
还记得你从落满杨巴狗的树下走向我,满面春风。你说经过我的城市,忍不住想知道我现在的模样,特意耽搁行程,来看我。
我已不是那年的我,没有了当年的虎虎生气。除了笑起来露出的小虎牙还有些记忆里的风彩。
你也不是那年的风光了,尽管笑声如往昔般彻底,发自肺腑,眼神里却藏不住猜测。你原本天生忧郁的气质夹杂了岁月赋予的格式似的满面春风,看起来怪怪的,令我恍惚了昨日,亦看不清楚今日。
大概我也在猜测,我们如今都成了什么样成色的人?
我们交谈甚欢。我们都说自己过得很好,非常满意自己现在的生活,非常值得幸福。
都是家业双立,都是一路艰难努力过来的。往事可堪回首,又似乎不堪回首,谈起来不着边际。
忽然就问最近看了什么书,除了工具书。结果都呵呵而笑,除了工具书,这么多年真的很少看书了。
记得你是爱看书的,文章也写得不错,作文当范文被老师拿来课堂念,还替别人写情书呢。
你说你现在最拿手就是写论文写报道写总结,已经不知道如何抒情。
我说我倒是又看了不少书,语数理化英,跟孩子站一个起跑线上盯他了N年。
大概是故交,竟都不觉得尴尬,曾经的共同爱好被丢进了岁月的风洞。文学小组里的青梅往事在记忆里闪现了一秒吧,对视的目光匆匆错开。
你说你怀念,诗和远方,也怀念我。我说我已经没有诗和远方,也很少想起你。
你说我还是当年的我,那么现实,说话依然很刻薄地真实。我笑了。你说以后你会年年来看我,让我想起你的次数多点儿。
我问你,为什么人们会希望被别人想起,害怕被别人忘记。你说我不会懂,没有人惦念的人是孤独的。我没有辩驳,却记下了你说的话,每年来看我。
我知道自己也是这样希望能够被记起,不要被忘记。只是,我只是浅浅地记着你要来看我,我怕岁月已经把人变成了一种时令的活物,会随季节变化说一些应景的话。
你走了,离开我在的城市已经很久了,去年此时杨巴狗也曾如此满树,没你的身影。今年亦如是?
我其实也不是在希望见到你,我只是不想验证我对生活的怀疑。如果生活让我们这样轻许诺言,匆匆忘记,我怕你会越来越匆忙却越来越孤单,会有一天找不到自己。
其实我还是惦念你的,故交如同根,知己更难酬。总有些人,如这春风不更改时令,杨巴狗年年如期,惦念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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