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十多年了,记忆总是要牵引我,去一个地方,我自小熟悉的地方。我就把那里叫做灵魂小屋。因为那是我自己用手为自己搭建的小室。
我想,大约是在一二年级时候,那是一个多雨的夏天。我是爱雨的,每逢下雨,我会遍翻衣柜,寻出一块布,而不是塑料纸,系主住脖颈,披在身上,在雨里狂奔。上学,散学,游戏。我想念他,那个儿时的自在的我。
我的旧家,是父亲碎石垒起的齐腰的矮墙和三间黑瓦青砖的小屋。那里珍藏了我出生的婴啼和到十二岁的童年时光。后来我们在村子的东北角筑起了新院,那里就闲置了。偶尔回去,也是存取杂物,那里,便没有了生气。虽然栽了满院子的杨树,不见日光的绿荫,下面,没有了我和弟弟的嬉笑的玩闹情景。七八年前,兴建新农村,那里就夷为平地,复垦为田了。我想,每一个步入中年的人都会怀念自己的出生的地方,不论它有多么的简陋,贫寒,或者脏。在内心里,那里永远传来婴儿的悲喜,喧闹。它比世上任何的声音更美,更真切。牵人的魂魄。
我家的房子往东有一片小的空地,有时会种些菜,到了春天会做土炕暖地瓜芽子,空地的东边就是墙了,我的记忆里,墙已经垒得很高了,高过了我的头顶,上面的石头,有的用手指一点会动,我胆子小,没敢爬过。只有在往南一点,连着我们的厨房的拐角处,我曾经尝试过爬到一人的高度,算是创记录了。母亲有时会从那里爬上去,修理屋顶,岁月把她逼出了一身的本事。厨房再往南就是我家的大门了。所谓的大门,就是四根木棍捆成方框,中间编一些树枝条,将一边用铁丝困在石头上,平时用手提着开关门。树枝要编的密,防止鸡鸭偷跑出去。门时常的歪斜,就用有杈的树枝顶着,防它的倒掉。
后来母亲攀石上房修顶的地方被我霸占。那是在一个细雨蒙蒙的下午,我聚来一些光滑的树枝,有的插进石缝,有的栽到土里,打起了一个小小的框子,再找来经母亲同意,废弃了的塑料纸,覆盖在上面,和西,北两面,就真的成就了一间小室。我从上面垂下一块精心裁剪的白布,便成了门。我搬一个高杌子和一个小凳,把书包拿了来,兴奋地做作业。
其实作业根本做不下去,一心的骄傲,玩赏。谁叫也不出去。吃饭也要呆在这里。弟弟很羡慕,我就哄骗他在给他造一间小屋,其实是空话,便给他也腾出一点空隙,可是他待不住,还是玩耍的是正经。我呆腻了,就去寻小伙伴来参观,那种得意,罄竹难书。
下了大雨,我一个人就坐在里面,静静地。双手托腮,想心思。想什么呢?现在的我不能知道了。只记得那时很安然。那种享受的幸福,没有什么能超越。即使现在,依然魂牵梦绕。
不记得什么时候,那间小室没有了。只记得搬家去新院的时候,哪里还是空虚,不见了我的小室。不过,我记得,下大雨时,小室的房顶会有水滴下来,砸在我的头顶,给我的记忆,砸裂了一个小缺口,算是不完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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