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亲情考验人性最深层的东西 ”
01
那天我去看她,她正坐在走廊的沙发圈椅上吃饭。
于她来说,似乎每天只牵挂三件事:吃饭,上厕所,然后就眼巴巴地望着远方寻找熟悉的亲人所谓亲人,无外乎她自己生养的儿女。
饭菜很朴素,两份菜,半个馒头,一碗玉米粥。菜是土豆片炖肉和蒜薹炖鸡蛋,算不上精美,但很适合老年人,土豆片炖得很透,筷子一夹,稍一用劲就会碎成沫……
她吃得很认真,很虔诚。那份虔诚,就像她前几年随着别人在灯光下背《圣经》的样子。
拿筷子这么简单的事儿,她却累得满脸汗,一只手笨拙地握着筷子,抖抖索索地试探着对准菜碗,小心翼翼地夹起一片土豆,缓缓地向嘴边送,在筷子夹起菜的时候,她的嘴已经早早地张开,很多时候,她能成功地吃到嘴里,有时筷子似乎与她为难,半路上原本夹得很结实的土豆片碎了,掉在身前的围裙上。她张开的嘴还没合上,脸上现出失望的神情,她自然地把筷子伸向围裙,想把围裙上的菜重新夹起来。
“掉了的不要再吃!吃碗里的!不用慌……慢慢……”我弯下腰来,俯到她的面前,提示她。
这时,她才终于看到了我,也认出了我,脸上登时有了孩童般的欢欣。她的嘴巴嗫嚅着,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她是想给我打个招呼呢,可疾病折磨得她即使最简单的话也要花费半天。我把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像往常一样:“不说话……咱吃饭……不急……”
她再一次安静下来,又一次握起了筷子,伸向菜碗……
不知怎的,看着她费力夹菜的样子,看着她抖索索拿起馒头往嘴里送的样子,看着她紧张地端起粥碗喝粥的样子,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涩闪电般掠过我的心头,泪花一下子蒙住了眼。我赶紧扭过头,望着楼外的风景……人老了,难道都是这个样子吗?
我的眼前晃过幼童吃饭的样子,似乎一样笨拙,把菜和饭弄得满桌子满地,一样把菜叶和汤汁弄得满脸满身,一样吃不到嘴里就急要哭要发脾气,眼前的她,多么像个孩子!
眼前这位连吃饭都非常困难的老人,是我的岳母。她的小女儿,是我的妻。
02
在我们当地,岳母不叫母,女婿称呼岳母就像称呼邻居的婶婶大娘一样。我大学毕业后随着妻子来到异乡,也就随着乡俗称她“大娘”。
岳母大字不识一个,基本没有什么见识。她言语不多,似乎只知道闷着头干活,掰着手指头算地里能打多少粮食,兜里能有几块钱的收入,如何调配一家人的吃穿用度。她的眼睛大概只能看到地里的庄稼棵子,只能看到锅灶里有没有养活家人吃的饭食她就像小路两边随处可见的野草,所关心的无非是枝叶所能遮盖的那丁点土地,她的全部枝叶就是一病四十年的丈夫、大大小小五个子女。
对,岳母一共养育了五个子女,其中老大和老小是儿子,中间三个全是闺女,在那个年代,在这样的家庭,闭上眼睛都能想像她吃过多少苦,流过多少泪,忍受过多少委屈。
岳父是县运输公司职工,因为身体不好早早地退了休,家里的大小农活一点也帮不上忙,不添乱就是他老人家的体恤。
大儿子考上了大学,在外地组建了家庭;最小的儿子也接班进了运输公司;大女儿和二女儿早早离开了学校,帮着母亲支撑着家,然后嫁人;我妻作为最小的女儿,幸运地上完了大学,成了一名和我一样的教师。
那个年代,这样的家庭里,供出两个大学生来很不容易,能把这个家庭支撑成这个样子很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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