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女孩子撅着嘴发着舌尖前音，那样子倒像索吻 ”
我被安排讲授《外国文学史》，开始了匆忙而苦逼的日子。
当一位老师和做一个学生最大的区别就是要对教材全面掌握，作家的生平阅历、主要作品、时代思潮、最新研究成果等都要涉猎，而当学生则是爱听不听只要期末考试及格就是。当初大学时我的心理学、教育学和政治课全用来看小说了，到了期末才从床底下的破纸箱里翻出崭新的那些课本背背老师划的重点就能蒙混过关。现在想来，那时我的大学老师太过仁慈，以至于现在让我深怀一颗愧疚和感恩之心。
和做学生比，当老师太苦逼了，我每天都忙着查资料、读作品，写教案，经常晚上忙活到十二点。而我也要面子，一定要让自己把二十多页的教案全部脱稿记住。
墨北也不例外，他被安排讲授《现当代文学》，他也忙，但和我忙得不同，他整天抱着一本本的作家传记阅读、摘记、背诵。他上课从不讲作品和文学思潮，而是用全部的时间来讲作家的爱情、交游和人生遭际。遇到作家的爱情和婚姻中的逸闻趣事，墨北往往表现出嗜血般的偏执与喜好。而且，他上课喜欢坐着讲课，讲到激动处就站起来慷慨激昂地来回走动。后来刘光告诉我，同学们都说墨北像极了五四青年。尽管大家都没见过“五四青年”是啥样，但都觉得像，骨子里像。
墨北名骚全校。学生们说，墨北博闻强识，深得学生膜拜。唐浩东的评价是，他有大师风范的苗头；一个老教师则说墨北是沽名钓誉。而我的感受是如同灌了一瓶山西老醋，酸溜溜的，但我决不能像他那样讲我的《外国文学》。我不想拾人牙慧，做第二个墨北。
墨北确实能吸引人。人帅，稍微带有东北腔的普通话很有味儿，后来别系的学生也偷偷到中文系听墨北的课。走在校园里，墨北那身白色的休闲装就是一个行走着的华美标签。
而相比之下，我有些默默无闻了，甚至让我有了“既生亮何生瑜”的感慨！
晚上，我和墨北的宿舍无法安宁，几乎是隔三差五的有女学生来找墨北。
“北哥，能请教您个问题吗？”
不知从何时起，所有来找墨北的女孩都不再叫他“老师”，而是亲切地直呼“北哥”。进屋后的女孩往往先向我问候一句后便再也不理我了。
“北哥，舌尖前音发音要注意什么？”来的女孩是学普通话的。女孩漂亮，唇红齿白，撅着嘴发着几个舌尖前音问墨北，那样子倒像是索吻。
墨北就拿眼上下打量一下女孩的起起伏伏的身段，认真地说道，“收腹挺胸，舌尖抵住上门齿背……”
当我听到墨北在说“收腹挺胸”时，我差点笑出声来，心想墨北就是一高级流氓，发个舌尖前音和挺胸收腹有个球儿关系？
有时来的女孩子是来请教墨北朗诵的事，女孩含情脉脉地说：“北哥，汪国真的诗歌《热爱生命》老是找不到感觉，您能示范一下吗？”
于是，墨北就有腔有调地朗诵起来。还别说，墨北的朗诵很有感染力。
来找墨北的女孩子都是人精，胆子大，对自己的长相也超级自信。
见我在埋头备课，还没等墨北开腔呢，那些女孩子就说道：“北哥，能到您办公室去吗？在这里怕打扰李老师备课！”
墨北就赶紧带着女孩子走出宿舍。我抬起头，看着窗外的办公室的窗户黑魆魆的。半个小时之后，我抬头再次看看，那窗户依然黑魆魆的。一个小时后，那窗户还是黑着。从宿舍到办公室也就五分钟的时间，难道墨北和女孩子迷路了，还是在月光下的小树林中更适合朗诵汪国真亦或是裴多菲的诗歌？
如果说我不羡慕墨北，就是太虚伪了，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唐浩东让墨北做学生的普通话和演讲技能的指导老师，结果让我们的宿舍门庭若市。我尽管是学生写作技能的指导老师，但来找我的几乎为零。倒是刘光经常来，时常提着两个猪蹄、十几个鸡爪、两瓶啤酒啥的。刘光很同情我的遭遇，他只是偶尔一句“墨北太优秀了”就没了下文，而后半句“你望尘莫及”之类的话只能让我自己去琢磨了。
我不生刘光的气，曾经三年的中师同窗生活已经让我不在乎这种鸡零狗碎的话了。刘光这帮学生都是中师毕业工作几年后考入教育学院的，他们拿着工资上学，有的工资比我还多，几年的工作经历早已让他们中的很多人成了老油条，刘光就是。
“柱子，别管墨北多风光，你踏踏实实地做你自己就是。”有次喝酒，刘光睁着发红的眼睛跟我说。就在那一刻，我感觉刘光这个昔日的同学就是我的亲兄弟！
往往是当眼前的杯盘和啤酒干干净净之后，刘光才醉醺醺地离开，而墨北还未回来。有时我躺下后，墨北才摸摸索索地回到宿舍。他以为我睡着了，就尽量放轻动作。有时他会忍不住嘿嘿地笑，还偶尔嘟囔一两句“傻逼！”然后脚也不洗，心满意足地倒头就睡！
“傻逼！”
墨北在说谁？说我，还是那几个豪放过人的女学生，还是他自己？【故事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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