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快追,别让那小子跑啦! ”
九三年夏天,深圳沙井。
因女友家人反对异地恋,正与她闹分手,紧接着因工作又被台湾上司莫名其妙的当众臭骂了一顿,好面子的我一怒之下,急辞工。
离开工厂大门口,我顿时觉得自已如条丧家犬般无助与茫然。
没办法,赌一把,去东莞找老乡砬碰运气。
随身一个装满替换衣物与毕业证/身证份的旧牛仔包,便是我当年的全部家当。
昏沉沉的坐了半天,中巴车总算慢腾腾的摇到了东莞。
我手忙脚乱的背了牛仔包,随着争先恐后的人流,一脚就踏上当时还乱哄哄的东莞。我刚走出没几步路,一个如同吸了白粉般瘦猴模样的青年,疾步朝我走来。“啪”随着一脆响,瘦猴手中提的小塑料袋应声掉地。很显然,是我壮鼓鼓的牛仔包不小心碰到了他"大哥,对不起!"我边满脸堆笑的连声赔不是,边弯腰去帮他捡掉在地上的塑料袋。可一提起袋子,我就傻了眼。袋子内,分明有2个小药瓶己摔得粉碎!“真是不好意思呀,不小心把你药瓶碰烂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有些焦急的说。“你走路也不长眼睛,把我才买的药给搞坏了啦!”瘦猴操作一口蹩脚的普通话,开始冲我嚷。
很显然,他是个广东佬。
挺庆幸,他张口没来一句“我叼你老母嗨“算是还给我面子。
”赔你十块钱行不行?“我小心翼翼的问。
那年头,一个满月班工资也是200来块钱,赔他整整十块,应该能了事了吧,我心中盘算着想。
“不用你赔钱,帮我去买药就可以了!”廋猴怕我不信,边说边从钱包掏出了四五张百元大钞来冲我眼前晃了晃。“哪里去买药?”我急促不安的问:"就那里啦!"瘦猴手一指,我顺着他指尖方向,分明望见了离公路很远的菜地上的两间搭棚房。跟他去菜地上买药,恐怕到时被抢得只剩条内裤穿回来,况且,说不准,还会被打得象只熊猫。“大哥···我急着要去进厂···能不能···赔二十块钱算了”我越想,越觉得怕。一害怕,说话开始结巴起来。瘦猴冷笑了两声,免为其难的说:“看你可怜还算老实,赔二百块算了啦!”我一听,直惊得身上的汗毛都快竖了起来。
天呀!我偷偷藏在牛仔包衣服内仅有的两百块钱,这瘦猴就怎么火眼金睛般看得那么清楚!
”不行,坚决不行!要是二百块钱真的给了他,我无路费找不着工作不说,可能怕是要流浪在东莞街头的哟!“我脑海快速转了起来。
”我身上真的没那么多钱,再说,我才出来找工作,身上的钱都用光了“我怕瘦猴不信,边说,边拍了拍短裤两边空瘪的口袋。
“你小子还不老实是吧!”瘦猴开始黑脸面露凶光。
“不骗你,不是我不老实,我是真的没有”我装着一脸无辜的应。
“不赔是吧,那你就走不了啦!”瘦猴刚说完,突然顺手抓住我牛仔包上的双肩带,将猝不及防的我拖向了公路旁的杂货店。
可能瘦猴拖我的时候了估摸出了分量,想单枪匹马干赢我也为未有把握,所以一时三刻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于是,我与瘦猴就这样面对面站起,一个不松手,一个手不放的干耗着。
可瘦猴也不是省油的灯,不多时,他就用杂货店的公用电话,招唤来了俩个老乡,并叫嚣着再不拿钱就要捡起地上的砖头来砸我。
见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只好放下牛仔包,冲瘦猴说:我去公路边看能否碰到老乡借钱给你,总算行了吧!“
瘦猴嘴一歪,说了声:“快去,搞快点!“
大街上人海茫茫,我去哪找老乡?其实我心底早盘算好,俺这是冒险在玩金蝉脱壳呀!
可一想到被瘦猴守着的牛仔包装着身份证,毕业证,还有那要命的二百个大洋,我立马打消了弃包逃跑的念头。
正愁眉不展之时,无意中刚好望见公路旁一中巴上凑巧下来了个一米八几的彪形大汉,我灵机一动,立马快步朝他飞奔而去。
“大哥,你怎么现在才来接我”刚迎上大个子,我故意亮嗓高喊。
回头偷瞄到瘦猴正在一脸惊讶的远望着我,于是我紧接着又压低着嗓子与大个子偷偷讲:"大哥,请帮帮我,那几个人在找我麻烦"
谁料大个子警觉的望了望不远处的几个广东仔,突然大手一推,白了我一眼,丢下句:“谁认识你呀!”便躲瘟疫似的,骤步而去。
随着瘦猴几个人“嘿嘿"一阵干笑,我又只好灰溜溜的回到了杂货店。
"老子等得快热死了,去,去给我们买几瓶水来喝!"瘦猴不耐烦的冲我发号施令。
我心不甘情不愿的拿出随身屁股兜里还有的五块零钱,要了三瓶三毛钱的瓶装可乐递给了瘦猴三人,自已却转身找老板娘奢侈的要了瓶冰冻罐装可乐,同时边走边暗中用力使劲摇了摇。
说时迟,那时快,当我刚走到围坐一圈的瘦猴几个人面前,我猛一拉易拉罐扣环,将可乐对准他们三个人眼睛,顺手一扬,转身一猫腰,抓起地上的牛仔包,大步朝公路的人行道玩命的奔跑。
“快!快追!别让那小子给跑啦!”身后传来了急促的呼喊与咔咔的脚步声。
“快,拉我去大岭山”我没跑出多远,抬脚跨上停在路边一辆载客的摩托,边抓紧司机的肩膀边喊。
“不准拉,给我抓住他!“摩托司机,闻声回头望见几个人在车后猛追猛喊,赶紧慌张的将我拉了下来,并一个劲的说:“没油了,拉不了啦!”
我也顾不得多想,迅速下车再次朝公路的拐弯处跑。"快,快拉我去大岭山医院",钱,我有的是!"我气喘吁吁的说。
摩托司机见来了长途客,喜上眉梢的快速一拧油门,随着“轰”的一声,摩托车一溜烟的跑出老远。尽管中间隔着那个我舍不得扔的牛仔包,但我仍紧张的拦腰抱住摩托车司机,不时扭头偷偷往后看。我的天呀!瘦猴三人居然一人喊了辆摩托车,正在后面穷追不舍呢。“师傅,麻烦您再快点!”我贴着司机耳边催促。“好哩!”司机再次加大油门,风驰电掣般猛奔在107国道上,一辆辆中巴车都被远远的甩在身后。终于到了大岭山,我急忙让司机向右拐进了工业区。付完车钱,我上气不接下气的赶紧躲进工业区厂门口一家副食店,要了瓶三毛钱的瓶装汽水,伸长脖子,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约摸过了半个小时,我伸出脖子,直到没望见瘦猴三个人,才敢伸手伸脚的走出了副食店门口。
为防意外,我特地再次喊了辆摩托载我驶出工业区,朝107国道飞奔而去。没走没远,前面远远望见一辆去沙井的中巴,我让摩托车快速追了上去并靠边停了下来。当我满头大汗的手抱个牛仔包,走在中巴车过道时,满车人顿时哈哈大笑。我低头一看,妈呀!我居然只穿一只凉拖鞋,最要命的是,我的T恤被瘦猴撕裂开了半边,半只红豆大的乳头还全露在外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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