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城幽深的一个胡同里,有这样的一个不起眼的理发店。它安静错落于这个尘世烟火都甚为稀薄的小角落里,色调素朴的黑白色调的店招上,简单的只是理发、纹身、发型设计几字而已。它是如此的不起眼,如此的简素。简素的只是告诉你这是一个可以为你理发、纹身、发型设计的地方而已。这个连一个名字都没有的理发店,这根本就会是一个无法引起路人多少注意的理发店。可是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没有名字的理发店,遇到的一个人,却让我徒生了许多关于人生的感慨。
初见这个小店的时候,我是并不打算踏足这家理发店的。一直是长发的我,总是疏于料理自己的头发,所以我甚少进理发店。可是前天,刚刚不久才在广场里,刚刚纵情扭动我的腰肢和尽情张狂我的奔放舞姿后的我,一层层细腻腻的汗水还汗涔涔得浸透我全身的时候。我走在这初秋的夜晚,秋风伴着些许凉意在抚触我的肌肤,发际里裹着黏腻的汗水划过我脸的那刻,我有点厌恶这种被长发裹挟出来的汗水。
看着自己寂寞的身影被城市错乱的灯火拉得老长老长,地上的那个长发影子的我,那温顺的长发只会在这灯火万家的秋夜里,随着秋风的轻抚而温柔抚摆而已,一点自主桀骜的个性都没有。那刻,我突然就不喜欢我的长发了。就如同厌倦了一个爱了多年的人,在我的一念之间,就那样在片刻间被我放弃了。那刻,我甚是怀念起短发的感觉了。这是什么感觉呢?就是那种 ,用手轻轻一触,那种一手就能抵触发根的感觉,似乎所有全部的发丝都能轻而易举被掌握在手心里的感觉。我喜欢这种感觉,我急迫得想找回这种感觉。
于是,我突然那么急迫得想改变一下自己,而这10年都没变过的长发,就是我能想到的要改变的东西。我即刻意识到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是马上找一个理发店,我要剪发,剪短发。这时,近在咫尺的拐角正好有几个理发店赫然在目。急匆匆走近,第一家是一家叫做第六感的小店,简单却带着青春的张扬气息。我被这个带着青春躁动的血液的名字吸引了,我迫不及待的推门而入。在这不大的理发店里,有一个高高个子年轻的男理发师正在细心的为一个女生在剪着头发,而在沙发上的的是几个娇俏的小姑娘在翘首等待。我嘟囔了句,还有几个人啊。三个呢,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答道。三个人的等候,我片刻间就打定主意旋转出门,在那样的夜晚,三个人的等候不仅花费不少的时间,而且这样的三个人也是我不认识的,年龄的差距也是没有多少话好聊的。所以我要选择找下一家,找一家可以马上就能完成我心愿的理发店。
出门10米不到的间距,我来到了这个理发店。在朦胧的灯火中,我甚至没看清它的店招。我只是透过开着的门看到一个女理发师在为一位男士细心得理发,她的理发店里却没有其他的人在等待。如此这样,我便进去了。这个女理发师大约四十五左右的样子,一个黑色的马尾辫不带任何的曲卷与摘弄,中规中矩的盘在腰际,她的脸上也不沾带任何的脂粉的涂抹。这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一个朴实的女人,就如同自己的母亲那般,我很喜欢她的这种朴实。还有多久呢,我问到。十几分钟,快剪完了呢,你坐一会,等会给你剪。
很快,我就开始了我的断发之旅。我在我的手机里给她看了一眼我想要剪的发型。于是这个女理发师,就拖着一把剪刀,咔嚓咔嚓的声音划过耳际的时候,我的头发也窸窣窸窣得也随之掉落在昏暗的地板上。
她问我:“是在哪里上学吗”。
我答道:“在上班呢,都上班好多年了”。
“以为你还是学生呢,看起来不像那么大”。她回答道。
我想每个姑娘都是乐于听到这样的夸赞的,虽然多数时候很多人是出于违心或者出于奉承。当我们真的不再拥有那样耀眼的青春年华时,我们爱听这样的话,喜欢自己被年轻的词汇言语所包围。她简单平静的的话语里,却不似之前碰到的那些人,夸赞你的时候带着满脸的笑意与牵强的表情,我喜欢她如水一般平静的评价。那晚,我们也是随便的简简单单的说了几句话而已。我一直是一个笨拙于言语的人,所以常常我就是一个不合格的沟通者,特别是跟一个根本还不熟的人,常常会出现戛然而止无话可说的尴尬。所以那晚直到最后,我和她的对话大多都是仅限于对发型的设计和满意与否的评判。剪的差不多的时候,我觉得我可以走了。可是她看着我后面的头发,她说她还是要再修一下。如此几次的反复,我的发型就如同她的一个艺术品一般。她左瞅右瞅,她觉得不满意就会再用剪刀细细修剪一会。尔后也会征求我的意见,在双方共同的品鉴与修改中,我的短发终于剪完了,我甚为满意这次的短发。
最后,她用加热直板帮我卷烫了一下我的头发,马上两边的发际就有了略弯的曲线。我喜欢这种弧度,可是我也知道这种弧度是因为直板的卷烫才有的,这是一种临时的存在。我想留住这种弧度,便问,是不是烫一下就可以一直这样呢。 嗯,是的,如果你想保持这样的话,明天你可以来烫一下头发。她回答道。回家后,我是带着欣喜,踩着轻快的步伐回去的。从没想过自己十年没有改变的东西,一昔之间在我的片刻之念就改变了,而且这种改变是我喜欢的改变,我好喜欢这样率性而为的自己。
第二天,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攀上阳台之时。搂着惺忪的眼,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蓬松的头发经过一夜的冷却后,乖乖顺顺的服帖,已然没有昨晚娇俏的痕迹。我想起她昨夜的耐心修剪和她说过的话。于是大清早忙完家里的事情后,我又往她的店走去。这一次我便看到了她那小店,也看到了没有名字的店招。看着这不起眼的店招,才发现昨晚与它完全是因为一次无意的闯入和不经意的遇见。
白天的我,端坐在理发椅上终于可以好好看她的店了。东边的一整面墙,黑白色调的主旋律覆满整个墙面,在这墙上贴满了各种各样的纹身图案。有张狂黑色里带着一点妖野的红玫瑰,有奔放潇洒的青绿色图腾里画着精致笔墨的小黑花。我一直对纹身都不甚熟悉,只是觉得那是狂野少年少女才会去纹的东西。所以纹身这东西,在这样静和相对闭塞的小城里,是受不了多少赞许与待见的。一般像我们这样大的一个小城市,也就没有多少发展的土壤,基本就只会在寂寞的角落里出现一两个这样的小店。我无意间走近的这个整面墙都是纹身图案的店里却理了发,她如此精湛并且敬业的精神,一点都没有让我看出外行的感觉来。我甚至觉得纹身才是她的副业,理发是她的主打。
在烫发的过程中,因为时间比较漫长。我们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拉起了家常。这一聊,我开始发现我遇到的是一个平凡背后的不寻常之人。她跟我提到了墙上的纹身图案,说这些图案都是她画的。听到此,我便对她产生了兴趣。于是问了一些问题,我开始知道一些关于她的事。原来,她不仅仅是一个理发师那么简单,她喜欢画画,坚持画了十几年,纹身是因为画画的缘故学的另一门手艺。她在手机上给我看了她的一些作品,虽然对艺术不甚理解。但再不懂艺术的我也是知道那样的画,也还是能入得了眼的,也是她一笔一画精心而作。她的很多画都需要花上至少一月甚至更久的时间。她在手机里给我看她画的豹子图,威风凛凛的豹子赫赫生威得跃然于足足有好几尺宽的纸上。她说那是她花了三个月完成的画。
尔后她陆续给我看了她其他的一些画,有黑白文雅的山水画,有姹紫嫣红的花作,还有在许多在瓷器上画的小图案。她一定是爱极了画画,不然怎么会对我这个不熟的顾客讲了那么多关于画画的事呢。她现在是一名理发师,也是一名纹身的高手,多么手巧的一位女性啊。虽然她慨叹于时间的限制,生活的胁迫使她不得不在这个城市的一角开了这样的一个小店,但是她这么多年都没有忘记画画。好羡慕这样的人,在四十七岁的年纪,还能在为了家庭的茶米油盐之后,在这浮躁的城市坚守自己的爱好兴趣。正如她给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人啊,特别是年纪大的时候,一定要有自己的爱好。她说,等过一段时间,她想在画画的生涯中走得更远一点。
是啊,岁月何其悠悠,人生何其漫漫。纵使有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尘世烦扰,在灯火初升的夜晚,她还是能在自己的一小方天地里,为自己的坚守刻画着,涂抹着。生活纵使不易,在那些笔墨的芳香里,依然还能安放自己的一份情怀,一份坚守。这个没有名字的小店里,有这样一个平凡的女人,一眼看去,再平凡不过。走近她的世界,她的世界竟是如此色彩斑斓。也许很多人都如同她一样,在社会的各个角落里,虽然平凡甚至平庸。但是为了那么一份执着,那么一份坚守,在他们的世界里,他们依然能孤芳自赏,活得潇潇洒洒。
离开这个没有名字的理发店后,我感慨良多。也许正如它的无名一般,纵使她跌落在尘世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也不会忘记自己的坚守与执着,也不会被这个世界所淹没所遗忘。
本想简单纯粹的写一写那个店,没想到夹杂了太多自己的感想,似乎有点喧宾夺主了。不过,这些感慨正是自己内心所发,也就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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