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个细仔,小心我炒你鱿鱼!” ”
友叔老家就在我家隔壁,原本是低矮漆黑的土木砖瓦结构,自从他外出打工后就一直只住着他七十岁的老娘。但是两年前,友叔将这破旧的老房子推倒重新建了栋三层别墅,现在仍然只住着他的老娘。
每当老太太迎着早上的朝阳坐在栽满红花绿树的院子里,眯着眼睛晒太阳的时候,总能惹得周围一些同龄人羡慕:“还是你命好啊,养的儿子这么争气!”友叔老娘总是脸上挂着笑笑纳了。
人们往往会仰慕别人的风光无限的样子,却很少去发掘别人光鲜的背后曾经的付出和不易,特别是对于在眼中如神话般存在的友叔。
友叔小时候因为家里穷,孩子多,被他亲娘送给了隔壁的老曾头,老曾头和老伴早年也生过好几个孩子,但都因为种种原因夭折了。
友叔过继给老曾头后,两口子当亲儿子养着,无奈家里条件太差,能让他吃饱喝足就已经很不错了,更遑论上学读书。可七岁的友叔看着同村的孩子背着书包从家门口来来往往的时候,总是缠着老曾头要上学。
软磨硬泡了几次后,老曾头终于点头同意了。只是他悄悄地卖了家里唯一的一头母猪给友叔交了学费。
友叔就在蹦蹦跳跳里开始了他无忧无虑的求学之路。但好景不长,等到友叔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老曾头因为常年体弱多病还要上山下地,吃了几副中药不见好转后终于撒手人寰,只剩了友叔和他娘相依为命。
友叔知道老曾头去世后这书也就读不成了。于是,他主动跟老娘说不想读书了,回家帮她多干点活。
老娘其实也知道友叔对学校的眷念和不舍,但家里确实没有办法再供他读书了。每每看到友叔单薄瘦小的身子牵牛弄耙时,便转过身悄悄地用巴掌抹着眼泪。
友叔十八岁那年,村子里少有的几个出去打工的人回家过年,总是大包小包地往家里带了好多东西,有些是村里的人这辈子见也还没有见过的东西。
友叔隔壁家的开福哥就是其中一个。
看到开福哥回来,友叔总是三天两头往他家跑,想让他过完年也带着他去外面闯闯。看着友叔和他娘的日子穷得揭不开锅,过完年,开福就带着友叔踏上离乡的路。
友叔眼里含着泪,背着仅有的几件衣服跟着开福走出了村子,走出村口老远了还不忘回头跟他老娘挥手,他说那是他最放心不下的亲人。
到了广东,友叔刚开始跟着开福进了一家制衣厂,厂子是台湾人开的,每天早上起来要做早操,做完操,十分钟吃早餐,然后就在流水线上一直站到晚上八点。如果订单多要赶货的话,加班是不算工资的。
即便如此,友叔还是觉得这比在家里要赚钱多了,每个月还能给老娘寄去三百块,这笔钱对老娘来说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
都说贫穷限制了想象,可友叔这个从山沟沟里出来人,虽然没读过几天书,但头脑灵活,嘴巴也活络。
有胆识的人在见识了城市的繁华和精彩后,心里总会萌生出一种因为向往而滋生出的冲劲,让人既担心又佩服。
当知道友叔竟然选择在年底调工资的时候辞职,开福哥把他骂了好几顿,依然没有让他收回那封写得歪歪扭扭的辞职信。
友叔辞职后找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个餐馆里打杂,可由于不懂粤语,往往将客人要的肠粉理解为米线,或者将啤酒听成了白开水,挨了客人骂后,又要挨老板骂。很多次都看着老板扯着脖子上的青筋朝他喊:“你个细仔,小心我炒你鱿鱼!”
友叔后来回忆起这些事情说:“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粤语我基本听不懂,但老板那句炒鱿鱼我可是听的真真的!”这可能就是俗话说的倒霉的人喝凉水都塞牙。
不过餐馆的艰辛和挫折,并没有将友叔打垮,相反的,他在客人的挑剔和老板粗暴的吆喝声里,慢慢地学会了听粤语,再后来都能流利地和当地人进行交谈了。
由于友叔人活络,他在餐馆做着拖地、端菜的杂活,可等到客人不太多的时候,他总爱钻到厨房看大师傅炒菜。他会在发工资后请大师傅和他的徒弟一起去外面吃饭,一来二去,他们几个的关系非常好。偶尔大师傅还会在炒菜的时候告诉他做菜的注意事项,晚上回到宿舍,友叔就拿个小本本一一记下来。
当他自认为能独挡一面的时候,便想到要开始自主创业。
最开始开了一家烧烤店,当时席卷全国的打工潮刚刚开始,南下广东打工的人越来越多。每天晚上,从各个厂区里走出来的年轻男女都喜欢来到他的烧烤店配着几瓶啤酒吃烧烤。
众多的客源和潜力巨大的需求市场,友叔的烧烤店扩大到了10家,这样的发展速度让他自己都觉得难以自信。
“10个烧烤店每天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生意真叫一个火爆,座无虚席。”
“一年的营业额就达到了20多万,这个数字对于以前的我来说,那是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很快,友叔从一个打工仔变成了名符其实的老板,在当地的餐饮界成了赫赫有名的人物。
友叔骨子里其实有着一种不服输和不满足的精神,他又在市中心位置盘下了一个店面,开起了湘菜馆。
主要走高档路线,无论从菜品、餐饮用具和服务上都到一流水准,餐馆的环境设计凸显中国传统文化的特色,友叔则亲自把关菜品和服务。随着酸辣咸鲜,口味浓厚的湘菜征服无数口味挑剔的食客的时候,也是友叔征服当地餐饮界的时候。
品味高雅的湘菜文化更是令当地人耳目一新,当地商人也纷纷在友叔的餐馆里晏请客户和朋友,到友叔的湘菜馆吃饭,已经成为了当地一种时尚,终日宾客盈门。
湘菜馆的发展,更加坚定了友叔在餐馆业发展的决心。他又先后在广州、深圳开了两家湘菜连锁店,并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友叔在不知不觉中成了我们当地首屈一指的富豪。也许在很多眼里,富豪应该是开着名车,住着豪宅,出手阔绰的人。但友叔不一样,在衣食住行上一直保持着简单的原则。
近十年来,友叔总是不忘老娘跟他说的话:你好了,也不能忘了我们村里的人,特别是那些曾经帮助过我们的人。”他为家乡的发展贡献着自己的心力,掏钱给村里安了路灯,给家里贫穷的五保、和孤寡老人送米送油,现在人们谈论起他来,都竖起大姆指。
记得三年前,友叔照例回老家陪他老娘过春节,望着老娘佝偻、弱小的身躯,友叔突然间想到应该给吃了一辈子苦的老娘修栋漂亮的房子,让她也能在忍气受累几十年后挺直腰板,也为了让她安享晚年和友叔内心里那颗小小的孝顺和骄傲心。
说干就干,从房子的设计到施工,友叔都选择专业的建筑和装修团队,最终建成了一栋漂亮的三层别墅,他老娘经常站在别墅门口望着村口,就像当年送友叔出去打工时那样站着,站成一棵树,为友叔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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