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亲的心也许比我还要难过吧 ”
父亲平时少言寡语,不苟言笑,我们兄妹三人从小都很怕他。
在我从小到大的十几年的成长中,父亲很少对我笑过,当然也没打骂过。偶尔的几次笑脸,那也是对着比我小三岁的弟弟。而哥哥因为是老大,从小就受到全家人的一致喜欢,只有我是老二,又是女孩, 便觉得自己是可有可无的。
直到一件事情的出现,才改变了我对父亲的看法。
那是我中考后, 因为离重点高中分数线差40分,要1600块钱才能上,而哥哥刚考上了高中,弟弟也将要上初中,家里负担猛然加重了,父亲就不想出这1600块钱。我的出路便只有一条,退学。
天知道我那时有多么的想上学啊,可勤劳朴实的母亲又做不了主。虽然从小就很疼我的奶奶背地里劝过父亲很多次,但父亲就是不答应。父亲对奶奶说,如果把钱都用在我身上,他两个儿子怎么办。果然是重男轻女,总算说出来了。我想既然读不成书了,干脆出去打工算了,才不要待在家里干农活呢。
上世纪90初期,打工的还没有现在那么普遍,至少在我们那十里八乡还没有去打工的小姑娘,倒是 有很多小姑娘被拐卖的消息。我找到了表妹,一个和我同病相怜的人。表妹因为有哥哥有妹妹,才上到小学四年级就被迫辍学了,我俩一拍即合,策划者平生第一次大逃离。
因为我经常看报纸,信息量比表妹多一些,我便做了这次离家出走计划的总策划。出走的第一步是要有钱,到哪弄钱呢。问大人要,计划就暴漏了,这可不行,只有等机会了。
这一等就是好几个月,机会终于来了。那是年后二月初的一天,妈妈给了我100块钱,叫我给外公的黄豆钱,。我拿着钱蹬了半个多小时的自行车到了外公家,犹豫了几次,钱还是没有掏出来给外公。这是我的一个机会,错过了这次,不知又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有了钱,我和表妹便商量去哪里打工。我们准备去南京,之所以去南京,是因为我在报纸上经常看到南京这个城市名,离我们只有几百里,也并不远。 第二天,我俩装着上街的样子,坐上开往市里的班车走了,南京的班车只有早上六点和八点有。为了尽快离开,只好随便做了到市里的车离开。到了市里,我给家里寄了一封信,大意就是我俩去打工了,别找我们,让家里人放心之类的话。从未出过远门的我俩在市里蒙了,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火车站,直到坐上了开往南京的火车,心才安定了下来。
到了南京后,下了火车,坐了马自达到劳务市场去。开 马自达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南京本地人,他把我们送到地点后,嘱咐我们两个小姑娘要注意安全就离开了。第一次出远门听到这样关心的话非常感动,
在劳务市场我们很顺利的找到了工作。表妹在给一户人家接送小孩上下学,我则是和老板娘一人一个摊位卖磁带。在外地打工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我都没想着和家里联系。后来,在老板娘的提醒下,我给家里寄了一封带上地址的挂号信。大体就是我已经找到了工作,过得很好,叫他们不要担心之类的话。
大约过了三天吧,那天下班后,我刚回到宿舍 ,就听到敲门声。打开门一看,原来是我大姑,小姑我爸和表妹的爸爸。他们接到我的信,第二天就坐车赶来了。我惊愕的看着他们,说不出话来 。真没想到她们会找过来。我转眼看向父亲,短短的一个多月 ,父亲就瘦脱了像,眼窝深陷,眼神无光,看上去老了十多岁,我的心里非常难过,自责。这个在人前一向意气风发,什么都不曾表露的父亲,却在我离家出走后,四处去找我,一次次的失望而归之后,在邻居们关切询问之中,嚎啕大哭。当时村里人都认为这么长时间 没有音信 ,肯定凶多吉少,没想到就在不抱希望时接到了我的信。
我和表妹被带回家之后,再也没有了当初想出来时那种闯荡社会的决心了 。也许 在大人眼里,孩子在自己面前是最放心的吧。
这件事之后,我再也不说父亲偏心了。不善言辞的父亲也许是真的没有能力为我拿出那1600块钱,毕竟这笔钱在当时来说,也不是小数目 。让我退学,也是一种无奈之举吧。父亲的心也许比我还要难过吧。可能是我想多了,儿子女儿 ,在父亲心中一样重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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