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走到哪里都要注意保护自己 ”
我从楼上办公室窗户向下看，胡Ｘ坤和Ｗ并排向校门口走去，显然是Ｗ在送胡Ｘ坤。两人相谈甚欢，没有一点被我骂的痕迹。我毫无喜悦，更没有什么成功感，一肚子气。
到底是什么力量，使他们认识才三天，就哥妹相称，让一个女孩子可以很随意地去撩起男生的衣服，还“看他可怜”，要陪他回家。
我非常愿意相信他们是单纯的，但他们刚才的言行又怎能用单纯二字作简单粗暴的概括。
唉，这些孩子！
…………
军训结束，学生休息两天。因为都是住校生，学生要在周日下午返校，晚上上自习。
我到教室去上生活指导，教室里缺了七八个学生，其中就有胡Ｘ坤和Ｗ。
对不能按时到校的学生我都一一打电话核实情况，这也是学校的要求。有几个学生确实是在家里没回来，也是各种各样的理由（借口）。职专学校对他们来讲无所谓，又不是什么正规军，到时候毕业证照拿，学校安排个工作完事。学生和家长都是这样想的，也是会这样说的。
胡Ｘ坤家长的电话拨通了，没人接听。我并不着急，因为村里人并没有随身带着手机的习惯，大都是把手机放在家里出门，特别是学生的爷爷奶奶们更是这样。
但让我着急甚至担心的是Ｗ。
接电话的是Ｗ的妈妈，“他早晨就走了哟，怎么？没去上学吗？”我说没来学校，“那好，我给她打个电话问问。这个熊妮子干么去了这是。”她有点自说自话，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原来Ｗ也有手机，按学校要求是不允许学生带手机的，入学通知书上专门正告了学生家长，还特别说明了有事学生到老师办公室打电话，但这根本堵不住。
我又分别派了两个学生，到宿舍看胡Ｘ坤和Ｗ是不是在宿舍。常有学生返校后躲在宿舍里玩游戏或是吹牛、睡大觉，不到教室上课。
两人没在宿舍。我只能等等再说。
下了第一节晚自习的时候，我的手机打来了一个陌生号码。
“我是Ｗ，我在同学家，没坐上车，今天就不去上学了，给你说一声。你别再给俺妈打电话了”
注意！她是给我“说一声”，而不是“请假”，还特别提醒我别再给她妈打电话了。
我刚要问她什么时候能来学校，她那边已经挂断了。
就这样的学生，她连给你教育她的机会都没有。一个学生还好说，总能抓住机会，但面对一群人的时候，你往往是束手无策。
想想她和胡Ｘ坤，我还是不放心，希望能凭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劝她当晚回校，最大程度减少意外。我回拨的那个陌生电话号码。
电话接通，是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问我找谁，我说不是Ｗ吗，她说，“我这是公用电话，刚才打电话的女生早走了。”她这一说，我想起来了，刚才Ｗ打电话的时候，似乎有汽车的笛声。
我问她那女生有没有和一个男孩子在一起，她说没怎么注意。
我本可以不再过问，因为她没返校，她的妈妈也已经知道，真是出了问题和我和学校没有任何关系。但老师就是这个贱脾儿，非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我又拨通了她妈妈的电话，“她刚才说了，说在她同学家住下了，明天去上学。”
我说，“一个女孩子，早晨出门，晚上还没来上学，你家长也不担心吗？她那同学你认识吗？是什么样的同学？家是哪里的？你们（家长）知道吗？”
我一连串的问题，她妈妈唔唔嚷嚷，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倒是说，“孩子大了，咱也管不了，随她去吧。”
我说这才刚初中毕业，才十五六岁的孩子，你当家长的怎么能随她去呢。
“你们学校还学习呀？我寻思让她待学校里，上两年，长长个，到工厂里打个工就算了。干么不吃饭呀。她又没考上高中，她爸爸也说她愿意怎样就怎样吧。有事，俺也不赖您老师，我知道了，你就不用再给她打电话了。你看让你老师费心了。”
这也是个实话实说的妈妈，也知道不赖学校，也知道老师费心，就是不知道自己是妈妈。
唉，我似乎想通了点什么。
胡Ｘ坤家长的电话始终都没有接通。
第二天早晨，下了第一节课的时候，Ｗ回来了，眼睛有点红肿，似乎是哭过。我问她在什么同学家住的，她说，“同学就是同学，怎么还什么样的同学？”她的警惕性很高，什么都不说，铁嘴钢牙。
不过他倒是指责我又给她妈妈打电话，还说她已经提醒过我。
我说，你有手机，反倒用公用电话，你是怎么想的，难道家长和老师不该知道你的真实去向吗，小小孩子家的给大人耍小心眼你还嫩了点。作为一个女孩子，走到哪里都要注意保护自己，不能任性所为。我把后面这句话说的特别重，也是在善意的提醒她。
她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没说，扭头走了。
本还想问她眼晴的事，没机会了。
下午的时候，胡Ｘ坤来上学了，耷拉着眼皮，一脸的疲惫，问了他怎么回事，他说自己在网吧待了一夜。再问他和谁再一起，他说没和谁在一起。
我非常想相信胡Ｘ坤和Ｗ在网吧玩了一夜的游戏，但，他们辍学后，我从另一个班胡Ｘ坤的同学口中得知，他们那天根本就没去过网吧。
青春里有风景，也有忧伤。
………
一个月后某一天的下午，课外活动时间，我突然接到了保卫科毕老师的电话，说是我们班学生在校外打架，被“拘”在派出所联防大队，让我和他一块去领。我问他是谁，他说叫胡Ｘ坤。我说这孩子还不接受教训，早晚得出事。
我和毕科长到了联防大队，大队的工作人员正进行“训话”：“也就是看你们是学生，保护你们，要是社会青年早把你们拘留起来，该判刑的判刑，该蹲监狱的蹲监狱。”
胡Ｘ坤头上缠了白纱布，显然是进行了包扎，脖子、肩膀上还有大片的血迹。他旁边同样是一个学生模样的男生，胳膊、头上也都缠了纱布，身上也同样是血迹斑斑。想想当时的场景当是何等的惨烈。
我问胡Ｘ坤怎么回事，这次他没再对我那么“横”，只说“是他先找的我”，他指了指旁边的那男生。
大队的工作人员说，“小小年纪，习不学，正事不干，争风吃醋倒挺有一套，下手没个轻重。”
工作人员给我和毕科长介绍了情况，那个男生是另一个学校的，姓王。我问那男生家是哪里的，他说了。我当时就想通了，Ｗ同学手臂上那个深深的“Ｗ”是何含义，他们是同一个乡镇初中的毕业生。
回学校的路上，我问胡Ｘ坤身体有什么问题没有，我怕他肚子上的伤再受伤害，他说没事。我说要不要回家休息几天，他说，“不用了，回去家里也没人，他们都出去打工了。”他们是指他的爸爸妈妈。
我问他爷爷奶奶在家吗，他说爷爷死了，奶奶耳朵聋，什么都听不见，回去还不如在学校里呢。
我说，“那你在学校里就好好的，别整天介这事那事的。也让你爸妈在外打工能放心。”
他说：“他们……切，……”
………
寒假过后，胡Ｘ坤没再来上学，我打电话，是他爸爸接的，“他不上了，说也学不着东西，早晚都是打工，我让他跟着我一起去天津干活，他也愿意去。”
再半后，Ｗ也退学了，据说是去了昆山。她退学的时候，手臂上的Ｗ变成了一个光滑伤疤，看不出字母了。
PS:"活在18线"展现18线居民的生活与生存。感谢关注本主题和作者井里看天的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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