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首页
  2. 经典文章

我的黄河战友佟馆长

“ 身子向前俯,手捋着小腿,娘儿们搓麻线似的 ”

“说起来很遥远,你还没出生吧,肯定不知道当时的场景。”杨老师瞧我一眼,笑着问,“你大概是七0后?”

我点头。

“我今天给你讲的这个人是个英雄,上过朝鲜战场,救过人,受过伤,他叫佟铁锌……”

“佟铁锌?这名字好怪!”

“怪吧,什么时代都有怪人怪事儿……”杨老师深深地抽了口烟,似有无限感慨,但他终于没把那感慨发出来,而是接着原来话题讲起了故事。

那是一九六五年春天,我作为知识青年随区支黄大队到黄河滩筑坝防洪。吃住在工地,住的是两人间,既是宿舍又是办公室。和我一同住的是佟馆长。

佟馆长比我大不几岁,个不算高,面相白净,略瘦弱,看不出转业军人的影子。他是区文化馆的馆长,来工地管政宣,兼记者。我呢,担任统计员兼副队长。

我们的日常工作就是围着工地到处转。佟馆长背着照相机,我背着各类统计表,小秋护士,那是一位模样子还算周正性格比较活泼的姑娘,则背着卫生箱,我们三个人形影不离。

佟馆长时不时地拿出相机“啪啪”地按几张他那相机可金贵!黑色专用小皮包装着,小皮包长长的背带斜挎肩上,远看像电影上的盒子炮。一边拍着照,佟馆长一边和我比划着黑压压的人群如蚁,满地红艳艳的旗迎风招展,拖拉机的轰鸣,南腔北调的嘶吼……这一切都让我们内心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

工地上都是些待业青年,他们从坝里取土,用筐背,用篓抬,用土牛子(独轮车)和地排车推或者拉到坝顶。摊平,用拖拉机压实,然后再垫,再压实,就这样一层层地重复。

活很累,又枯燥,大家竟然干得很热闹,红旗招展,人欢马嘶。

边坡是斜面,拖拉机无法压实,那就只能用硪夯实。

“你知道硪是什么吗?”杨老师中断了故事,扭脸问我一句。

“知道。夯硪么,一柱圆石头,有点像打场碾麦的石滚,周身拴好绳子,还有一根长长的木柄扶。”

“对,就是那东西,盖屋打夯就用那东西。”杨老师回了一句,又继续讲他的故事。

打夯的都是本地的农民,他们创作了很多打夯的号子,喊着号子打夯,既能保证行动一致用力均匀,又使工地洋溢着热闹的气氛。

不见哪,新坟哟,心里那个还好受哟 一见哪,新坟呀,就想起了妞她娘 呀呼咳呼咳 呀呼咳!

有妻的烧香,为的那个求儿女哟 光棍儿烧香,为的那个找对象 呀呼咳呼咳 呀呼咳!

号子很讲究,分合有节,疾徐相间,悠扬时如歌唱,亢急处似怒吼,尤其那似乎没有什么具体意思的“呀呼咳呼咳”,领号子的喊完后,大家跟着合一句短短的“呀呼咳”更是响遏行云,荡人心肺。

这号子似乎一下子吸走了佟馆长的魂。

他迅速地取出纸和笔,蹲在地上,支棱着耳朵,唯恐错过一句。

“记这干啥?”

我暗笑他少见多怪:这打夯的号子有啥可记的,随处都是。

“这东西可好,太好,好得很呢!”

佟馆长得了宝似咧嘴笑。他说他是个演员,这号子说不定哪天排戏就有大用场。

演员?难怪我总觉得他身上没有转业军人的影子。

“作为演员,你就得有双好眼睛,好耳朵,还得有个好鼻子……没人发现的才是好东西……”

说起演戏,佟馆长如数家珍。

“当年为了学哭,清明节我带着干粮背着水壶在公墓一蹲就是多半天。”

“学会了吗?”

佟馆长二话没说,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摸着腿拉着长腔哭了起来。

我和小秋没料到他会这样,我俩相视一笑,呆愣愣地看着地上的佟馆长。

佟馆长身子向前俯着,手捋着小腿,娘儿们搓麻线似的,嘴里念叨着,数落着,眼里竟然真得悬满了泪花花……

“这人真有意思。”我想。

“当个演员可不易,你不光得揣摩人物心理,更得会用表情来演出人物内心。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场合会有不同表情,你得先把这种种表情藏在肚子里。没有表情怎么办?没人塞你肚子里。学啊,观察啊,自个儿琢磨啊。

佟馆长说起这些的时候,整张脸明亮、活泼而生动。我和小秋听得直点头,还真是,哪一行都有不少道道儿。

“佟馆长,我看过电影《宋景诗》,你在里面演了宋景诗手下的小头人,话剧《野火春风斗古城》你扮演的是男一号杨晓东,还有不少电影、话剧什么的都有不错的表演,怎么放着好好的演员不做,来这小地方当起了馆长?”

这话显然戳到了佟馆长的痛处。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抿了嘴角。

“人呢……长处可能就是短处,尤其年轻人,一不留心就可能犯迷糊。唉……”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这人肠子直,性子拗,肚子里又不会藏事儿,什么心思都挂脸上。我和同事们关系都很好,可我就是瞧不上当时领导那熊样儿,狗戴帽子充什么人哩……然后……”

佟馆长自嘲地笑了笑,很是洒脱地结了尾:“然后就成了馆长。哈哈……”

(未完待续)

我是九哥,现在给你讲述的是很有年代感的故事,爱恨情仇,有人的地方都有,剧情不一而已  

文章内容不代表凯硕文章网观点,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kanshuzu.com/jdwz/show/229898.html

发表评论

登录后才能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