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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兵那几招

“ 言必行,令必止 ”

在人类社会,思想是变化莫测的,反映在行为上则是五花八门,如果想把人们的思想和行为统一起来,可谓难上加难。而,一个人际关系简单和谐的连队,一个管理规范化的连队,全连官兵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没有攻不克的堡垒。那么,只有象团长讲的那样“管好自己的人,看好自己的门,才能确保连队各项工作满堂红”,作为连队主官,严格管理的办法不是简单粗暴,而是要用令战士干部心悦臣服的一些高招,才能喊响“过的硬的连队,过的硬的兵”的呼号。

连队一直正常运转着,虽然所有的骨干都是指导员一手调教提拔起来的,可是我的威信也在一点点增强,团长讲“那是你个人的魅力”。呵呵,“魅力”谈不上,有副连长带着二排长和两个老志愿兵支持我,他们又带动了几个班长,老兵,管理起来顺手许多,何况平时自己很注重研究总结管兵带兵的经验方法,自然会赢得一些战士的信赖。

带头跑(1)

副连长总叫我“兔子”,而我最喜欢的就是五公里,那可是在军校里练出来的,曾经还参加过廊坊市的马拉松比赛呢,每天的体能训练,会与战士一样从四连连部门前,一块儿狂奔至后山有地理坐标的山顶,再与战士们一路狂奔而下。俗话讲: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山可是有技巧的。身体稍微侧偏,重心放在臀部,两腿不能迈得太大,小碎步快速捯饬,上山时要费十多分钟的时间,下山也就三两分钟。自己带头不算,还要要求班排长带头,一个班一个班放出去后,我就站在连部门前,让文书拿出望远镜远远地观察,二十五分钟之内哪个班排人员到齐,就胜出,午饭时可以加个菜,熄灯号响后可以早早休息

晚点名(2)

“晚点名”是部队一日生活再普通不过的一项内容,也就是点点名,讲评一下连队一天的学习工作训练和班排个人表现情况。

晚上点名号响起,文书照旧拿着蓝色皮夹的花名册,走在我的前面,把过道的灯拉亮。四连点名是在南北水泥路面上,连部的西侧屋端有一个八十瓦的灯炮,在黑黑的夜里很是亮堂,文书把花名册递给我,我用左手一夹,有时候会习惯地动动右手,做几个挥手的动作,至于花名册,一般情况下我是不用的。这可是一个“投机取巧”的活儿,能让战士耳目一新,快速增长我的威信。

第一次点名,这样的“看家本领”是要亮出来的。一般情况下是从连部开始,一班、二班……炊事班,有时候从炊事班再点到连部,这些让开始作为一个连队主官需要一些看家的“本领”,否则得不到战士的信服,虽然我上学时很笨,连1234加减乘除都算不好,可是我的记忆力却很好,毕竟是文科生出身嘛,把全连所有人员的名字、年龄、籍贯、性格特点记个七七八八不成问题。那么“晚点名”就成了我这个四连连长的一个“品牌”,每次点名不会拿着花名册来点,而是每晚都会

察言观色(3)

战士情绪的好坏能够直接观察出来,即使一些有一定的社会经验又“调皮捣蛋”的战士,但还是因为年龄较小,心里是搁不住事的,尤其是在吃饭的时候,喝一口汤,吃一口菜,就离开餐桌的,要么吃过了,要么身体不舒服,要么心中有事,到了饭堂无非是自然使然或做个样子不让连队干部看出来。之所以改善连队的伙食,就是看到几个老兵喝两口汤不喝完,刷碗走人,原来利用早训的时间跑到毗邻营房的602厂一个早点铺吃了油条老豆腐,虽然我让他们跑五公里全吐了出来,可是必须要从根本上解决连队伙食的问题,就有了副连长管伙食的故事。

一日三餐,连队干部走进饭堂坐下后,值班班排长统一下达“坐下”“开饭”的口令,连队开始静无声息地吃饭,饭堂里只能听到几十号人“咕嗤咕嗤”咀嚼饭菜、“咕噜咕噜”喝汤和“哗啦哗啦”刷碗的声音,没有人讲话,没有人嬉笑,全连所有人都在埋头吃饭。我征得指导员同意,让司务长把连部的餐桌摆到了靠门口的地方,坐西面东,可以看到全连吃饭的干部战士,每餐我都会鹰眼一般环视每一桌吃饭的战士,有些战士也在观察着我,当我的目光扫描到他时,他立刻会低下头紧忙慢赶地往嘴里扒饭,得,这小子肯定有事。连队开始吃饭至结束在三十分钟左右,全连坐下吃饭还没有超过两分钟,有的战士起身刷碗走人,得,这小子肯定有事。那,我就要找他谈谈了,身体有病的可以休息,并享受一碗汤面一个荷包蛋“病号饭”待遇,思想有问题的不断深入挖掘直到他卸掉思想包袱,家庭有情况的,先通过电话或电报联系,酌情上报安排他回家探亲。

金秋时节,稻花飘香,随团开进到芦台农场秋收。部队带到农场插秧、收稻子即磨练了部队,又能让部队年根吃上新鲜大米,所有连队都把农场干活当成了练兵场,练毅力,练作风,练吃苦耐劳,练团结合作,有时为了赶在雨水来临之前加班加点的平地整地,抢收稻谷,完成团赋予的任务,没日没夜地赶工。我一直担心那几个长期“兵号”受不了苦,在连队需要人手的时候提出去255看病。一天,远远望到那几个“重点人”,完成本班的任务后,竟跳到地头欢快地跳起了当时流行的“僵尸舞”,引来正在干活的战士们一片欢呼,明显地加快了干活的速度。此情此景让我很是高兴,这那是“病号”?这那是“重点人”?分明是能调动连队积极性的“活跃分子”,晚上特意让炊事班为全连加菜,以示鼓励。点名时,对那几个“重点人”提出口头表扬。都是十多岁的孩子们,表扬鼓励总胜过批评教育。

一个好的连队主官能够细致观察,并循循善诱,才能杜绝问题的发生,才能调动干部战士的工作训练的积极性。

查铺查哨(4)

《亮剑》中的独立团团长李云龙习惯在夜间查铺查哨,新婚之夜也没有忘记起床,查到机关时,发现一个政工干事空着铺位,用手一摸被褥,冰凉,显然长时间未用,立刻引起他的警觉,马上让通讯员去通知政委赵刚、团机关紧急转移。此时,布置在村外的暗哨发现敌情打响了第一枪。那个成为叛徒的政工干事已经把日本鬼子带到了独立团团部驻地,实施了包围,等李云龙他们突围到集结地域时,部队被打得七零八落,政委赵刚负了重伤,李云龙的新婚妻子也被日本鬼子掳去……战斗是残酷的,如果李云龙新婚之夜贪图一时欢愉,没有去查铺查哨,八路军独立团团直机关就会全军覆没。

现代作战任务和目标已经跨时代转移,然而每晚“查铺查哨”制度必须遵守,因为这不仅是连队主官的职责,主要是能及时发现擅自离队人员,及时阻止意想不到问题的发生,我呢,不能因为当了连长,就“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这一晚零点左右,我拿着大号手电筒从连部出来,查了哨兵,问了口令,又转到各班排宿舍。一排少了一个人,二排少了一个人,查了岗表不是他俩上哨,问哨兵他们是否上了厕所?哨兵说没有见到。我就让哨兵拿来一个马扎,坐在过道门口等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终于听到由远及近轻微又有些零乱的脚步声,两个一高一矮人影出现在浑浊灯光的门口,我突然把手电开关一摁,一束白光刺向他俩,他俩吓了一大跳:妈呀。手电光上上下下在他俩身上扫描了几次,终于大个子战士战战兢兢地说:连…连…长。我霍的站了起来,走近他俩吸了吸鼻子,一股酒臭气钻入鼻孔,我皱皱了眉头:走吧。我拿起马扎,向操场东侧走去,过了花墙,马扎往地上一放,让哨兵到连部把我的暖瓶和喝水杯拿过来,一句话也不讲,就那么慢慢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水。间或从其他连队响起问询口令的声音,更显四周万籁寂静,夜空中繁星点点,一颗颗闪着好奇的亮光瞅着我们这几个不睡觉的人。他俩悄悄把敞开怀的上衣整理好,立正站到我面前。

前一段时间,因为哨兵脱岗的问题全连已经拉了三次“紧急集合”,事不过三,再用就有点滥了。一小时,二小时,三小时,东方已经鱼肚白,一暖瓶水喝的精光,我依然神采奕奕瞭望着玄妙的太空,真想摘下几颗亮晶晶的星星送给一年多未见面的可爱女儿……哦,走神了。他俩偷偷打着哈欠,却不错眼珠子盯着我。我从衣裤口袋里掏出团统一配发的绿色跑表,就着夜灯看了看,四点多钟了,起身告诉已经换了四拔的哨兵看着他俩,五点钟回去,早上正常出操……有些时候,无言的“冷暴力”比絮叨的处罚更管用。

晚点名时,我严肃提出了“禁烟”“禁酒”的要求,宿舍内不准抽烟,连队犄角旮旯不能见到烟头,除连队统一会餐,不准擅自喝酒。想喝酒,找我。

没承想,过了一段时间真有战士来找我喝酒了。

走站坐(5)

正在进行专业训练的部队突然接到“前往林西参加地方清淤”的命令,于是全团上下动了起来,从车库中开封车辆,装上篷布,各连从营房仓库领回崭新的战备铁锹铁镐,统一着作训服按行军要求登车浩浩荡荡开赴古冶林西,一路上歌声嘹亮,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望。部队除去宣化打靶,参加演习,少有车队大批出现在街道上,车队的出现成了一道风景,劳动场也成为各连队比军政素质,比作风纪律的场所。

受领任务时,一个连一个连站在沙土小道上,天空中悬浮着几块白云,五月的天有了丝丝热意,我们的额头上全都冒出了汗珠,站在连队最前的挚旗手把鲜红的“四连”连旗旗杆直溜溜插在地上,连旗迎风飘扬,发出“呼啦呼啦”的响声,不用回头,全连干部战士肯定没有一个会乱动乱晃的。接受任务后,连队便开始了劳动。此时,团宣传股的赵干事走过来对我说:电视台拍录像,全团就四连没有一个战士乱动乱晃的。呵呵,那是当然。

新兵入伍的第一天,班长就咆哮着:当兵的,就要走如风,站如松,坐如钟。至今,新兵班长的咆哮声依然萦绕耳际,人活的就是一个精神气儿,一个集体整体精神面貌就看所有人员能否步调一致。为此,只要战士离开连队驻地,必须遵循“两人成行,三人成伍”的规定,连队不管老兵新兵从此进入“走直线,捌直角,齐步摆臂走”的“方氏”模式。团长看到四连连队变了风格骂道:方冰,你又搞什么?我抓着头皮嬉笑着说:抓条令落实呗。于是,把如何练好“三功”提升连队形象,促进连队全面建设……讲了好大一通,团长抬起右手,用粗壮的食指点着我:你这小子……

呵呵,只有经过“三翻翻,五爬爬,七坐坐”的部队才会练就钢铁般意志。

“站”自然不用说,军人的基本素质,良好的军人形象就是从站开始,一站就要有“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的气势。每晚三十分钟军姿训练必不可少,我面向全连站定,谁在队列中“偷偷懒”一目了然。训练结束,原地齐步踏步活动活动僵麻的腿脚,喊几个呼号排排胃部的浊气,而后连队带回休息。直到老兵复员,看到褪去军装的战士们,长了个子,腰杆笔直,结实的臂膀甚是魁梧,心里由衷的感慨和自豪,希望他们回到地方能象在部队一样的棒棒哒。

坐功可谓“三功”之一最难的,分为徒手坐下和携枪坐下,口令是:“坐下”“枪靠右肩坐下”。要领:左小腿在右小腿后交叉,迅速坐下(坐凳子时,听到口令,左脚向左分开约一脚之长;女军人着裙服坐凳子时,两腿自然并拢),手指自然并拢放在两膝上,上体保持正直。每天三十分钟坐功更少不了。看电视新闻的三十分钟时间是最好的训练时间,全连统一坐在俱乐部,排长在本排前,班长在本班前就坐。我呢,就享受一把连长的待遇,等全连集合完毕坐好,新闻前奏曲响起,我进门笔直地坐在每天文书摆好的那把放在门口的黄色椅子上。有时,竟然发现许多战士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地瞪着双眼睡着了,有点好笑,又有点心疼,毕竟训练一天,任谁突然静静地往那里一坐都会打盹,何况都是大小伙子。“弓满弦易断,锋利刃易折”,我不会让战士们的弦绷的太紧,会用其他办法来调节战士们神经。

“M军大片”(6)

解放战争后,中国人民解放军经历过抗美援朝、中印边境战争、对越自卫反击战一定天下,周边再无战事。然而,“提高警惕,保卫祖国”却是昨天、现在和未来军队永恒的主题。我们这一代军人没有打过仗,不代表我们不会打仗,不敢打仗。进入九十年代,403团司令部琢磨出120自行火炮和HJ8反坦克导弹“步坦协同”的战术战法,120自行火炮可以行进间突然对敌装甲目标实施火力打击,HJ8反坦克导弹利用地形打武装直升机,协同对多个地上空中、隐藏移动目标的射击,所有假想敌都是M国。作为反坦克导弹四连,在全军开展“科技大练兵,一切为打赢”大环境下自然不甘落后,也整出了许多奇思妙想:把炊事班的大擀面板分三段剖开,装上合页,可以方便一人携带行军。织成密实高大的铁丝网,拦截巡航导弹……呵呵,可笑的背后却是对如何打赢现代战争的思索。

特别是在“9.11”M军对Y发动战争后,突然明白,一个想打赢现代战争的军队,不仅需要现代化的管理,更需要掌握决定战争胜负的先进武器装备和先进的战略战术理念。部队里没有现成的教学片,没有M军的详细战法,想了解M军,只有从外面的音响店租借M国战争的“电影大片”。一是为了调节战士的业余文化生活,二是提升战士们“时刻准备打一场现代化战争”的意识,从影片中学习和感受现代战争、反恐战争的战术战法。

每周我都会到赵各庄街里的唯一一家音响店转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M军战争大片,有了就租来录像带,自己先验验,而后星期五晚上放给全连战士观看,《阿甘正传》《英雄连》《拯救大兵瑞恩》《野战排》《第一滴血》《黑鹰坠落》《夺金三王》……有时,一些老兵看我不跟他们一起观看,就把电视音量调得低低的,偷偷把自己租来的当时流行的香港僵尸片替换掉战争片,搞了几次“狸猫换太子”的把戏,我知道后狠狠把那几个老兵训斥一通。电影看完了,M国大片都以个人英雄的视角完美结尾,其实从红军、各地共产党游击队、东北抗日联军、新四军、八路军、解放军到抗美援朝的志愿军、对印、对越自卫反击战中许多人活着下了战场,他们中有许多传奇英雄,而我们的电影导演却总是以英雄的悲壮牺牲结局……不好意思,跑题了。看完电影,班排长不仅仅是看看热闹,还要整理出一些体会和感想交给我,下一步班排长参加团组织的“教学法”评比,个人就要用到他们的这些想法。全连组织教学时,十多个班长选择了操作性强、简单熟悉的队列、操枪、HJ8反坦克导弹的架设等内容,唯有五班班长,论点论据充分,从冷兵器时代讲到现代M国对Y的战争,加上他诙谐的方言和夸张的动作竟然将死板的理论教学整的没有一个战士打瞌睡。其实,五班长是四连的“活宝”,连队组织娱乐活动时,一般他都会主动上场,秃噜出大葱煎饼味的笑话和单口相声,博得满堂喝彩。

小故事,大道理。和平来之不易,战争却又残酷无情,我不想等战争来临时,我和我的兵象苏联布列斯特要塞被德军突然攻击红军官兵慌张又无所适从。我要让战士们居安思危,时刻有准备打仗打赢仗的思想。

散步(7)

进入夏季的古冶,天气炎热,没有一丝清凉风。晚七点三十分新闻联播结束到晚九点点名这一段时间,只要团训练大纲里没有夜训科目,各个连队都会憋在屋子里捯饬着什么,而几个不安分的战士又会打探连长指导员去向,如果他们不在,就偷偷溜出驻地,晚点名时再溜回来,往往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我们连队干部都是从战士走过来的,他们那点套路太熟悉不过。不过,象我们这样“有根”的兵肯定不会惹是生非,而那些“没根”的兵可就没准了噢。

部队“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一年三百六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时,敏感期、节假日战备值班,战士们的思想和精神上的那根弦长期绷着,如果不适时调节,再过的硬的连队迟早也会有个别战士发生个别问题。现在,我成了一连之长,自然得尽量避免战士们出现过大的思想波动。还记得一九九零的“八一”前夕,作为特务连一排二班长的我正带领全班在训练场刻苦练习擒拿格斗,前扑后倒,连长突然让满口山东话的通信员过来通知我们到首长值班室前面的屋子前拔草。我立即收兵赶到红砖红瓦的首长值班室,红砖红瓦前后是我们二班的卫生区,下了两天雨,小草又疯狂地长了出来。红砖铺成的地面,长在砖缝里的小草特别顽强,我们用铁锹锄头斩不了草除不了根,只得头顶烈日,机械地用手指一点一点连根往外拽,每拽出一棵,大伙看着手里的小草会很欣慰地“嘿嘿”笑两声,一副“傻样”。此时一群来部队慰问的地方人员从首长值班室走出来,跟在后面的几个年轻姑娘小伙儿看到我们轻声指点道:“瞧这些大兵,都当傻了吧”。傻吗?如果一支部队驻守阵地,战士们没有一股拔小草的韧劲,稍有风吹草动立刻心猿意马,能否坚守住阵地也是个问题。傻嘛,傻的可爱,不能傻的没有头脑。回到连队,背着连长,从炊事班打了几大盆凉水美美地洗漱一番,也算是对蓬头垢面、汗味浓重“傻哥几个”的一种奖励。

日落西山,红彤彤的晚霞燃亮了半边天。营房里没有花园,只有营房北边外面天天训练时攀爬的光秃秃的山峦还算一景。组织看完新闻联播,连队就集合带出北门“散步”。到了后山,值班排长要求四十分钟后,听哨音统一集合带回,便下达了“解散”的口令。对战士们来说,第一次“散步”是新鲜的,也是兴奋的,相好的便约起聊着天,嬉笑着漫无目的地转着,有的欢快地爬上山顶“嗷嗷”叫几嗓子,有些干脆一个班找一块风口坐成一圈玩“击鼓传花”的游戏,后来一些人竟拿出了扑克在背风处玩两局,还有一些烟瘾大的躲着我远远地抽两口,点点红光暴露了他们……两个排长和文书跟着我也一块儿走到较为平坦的靶场来来回回走几圈。有时,我站在高处双手叉腰四处观望,看着三五成群、三三两两、玩牌玩游戏的战士们,内心象这炎热的天气一样充满炽热的感觉,我的身心早已融入这个集体,连队的荣辱就是我个人的荣辱,这就是我的连队我的兵,我要用我的方法,带出过硬的连队,过硬的兵。

一碗水端平(8)

我起身来到门口“啪”“啪”拽亮了会议室的灯,60W的两个灯泡立马把金色的光芒点燃整个房间,不自觉室外早已黑漆一片,本应该热闹起来的连队却很是沉寂,隐隐透露着某种不安份。终于,指导员叹了口气说道:“那行吧,就让他第二批入党吧。”于是,我和指导员各怀心事从连部走出来。立在院子里的值班班长看到我们,赶紧“嘟……嘟……”吹响集合哨,喊道:“开饭”。

部队每周五下午都要开展党组织活动,活动有时进行政治理论学习,有时研究党支部事务和战士入党问题,活动一般由政工干部负责组织。下午两点连队干部和两个老志愿兵都准时坐在了会议室,过了几分钟,唱主角的指导员才姗姗来迟,进来后直接坐在自己固定的位置上,拿着手中的一张报纸:“今天我们学习江主席在太原会议上的重要讲话。”而后,自顾自念了起来,十分钟、二十分钟……大家,包括我都有点昏昏欲睡、云里雾里的感觉,指导员软绵无力的语调突然拔高了许多:“今天就学到这里。”他好象酝酿着什么,停顿片刻又说道:“下面讨论一下四班班长入党的问题。”我倏地瞪大眼睛侧身看向指导员,副连长和其他连队干部、老志愿兵也好象刚刚惊醒的样子双眼熠熠生光瞅着他。指导员似乎感到有点不自然,身子在坐椅上挪动了一下,双手用力在桌面压了压,眼光快速从每个人脸上扫过,又低垂下眉眼看向桌面上的笔记本,声调降低了一点说道:“昨天我参加了团政治处组工会议,团里准备发展一批党员,主任非常严肃的要求这一批发展党员,各连党支部必须推荐最优秀的义务兵。根据这一年多时间的观察,我感觉四班班长不错,现在我们就议一议。”

我眼睛已经冒出了火,心潮澎湃。

新年伊始,指导员、副连长和我商定,今后我们连要对连队贡献最大,各方面表现突出,并取得优异成绩的战士优先考虑入党、提干、保送军校、立功嘉奖,调动全连官兵训练的热情和积极性。在全连军人大会上,我信誓旦旦讲了许多,几百双眼睛盯着我,那些眼睛里有火,有激情,有渴望,几乎同时全连官兵进入你追我超“癫狂”状态。环境内务卫生不用看一个比一个干净,司务长拿来签字的账单中的扫把墩布耗费明显增加。日常管理一个班比一个班要严格规范,有时那面流动小红旗挂在一个班就挪不了窝,每次连务会上都有班长提意见,我就说“你们去争啊”。训练自然更不用说,早训、午训、夜训,加班训成了各班排的常态,素质好的战士带弱的兵,素质差的战士主动找人单兵教练,看到战士们如此热情和辛苦,就要求他们好好休息休息,科学练兵,可是一些战士仍然偷偷加班训练……此情此景令我内心异常欣慰。开春,在参加全团组织的爬山、五公里越野、四百米障碍、理论答题四项“大比武”中,四连连拿四项第一。不过,理论答题后,作训股说四连答的题有出入,便被抹了名次。我去找参谋长,他竟然愤愤地说:“这些项目不能都让你们拿了第一”,我就去找了团长,团长生气地说:“是你们的第一,就是你们的,有什么出入?”团长问了参谋长,结果四连又恢复了理论答题第一名。时下流行为前三名发放奖金,第一名一百元现金,我从参谋长手里接过蓝蓝的发着油墨香气的四张百元钞票,满满的激动,这奖金比我的工资还多。拿到连队与指导员和副连长一商量,全连也分出前三名,把奖金奖励给战士,其余的钱全连会餐,可以一人喝一瓶啤酒。连队几个军官也很高兴,立即召开了全连军人大会,现场由司务长按100元、80元、50元发到拿到名次的战士手中,班集体得到名次的也每人奖励5元,司务长并通知各班下午派人帮厨晚上会餐,全连一片欢呼,上下洋溢在欢乐的海洋……

想起全连战士“见红旗就杠,有第一就争”高昂气势和所付出的辛苦,今天指导员在没有与我和副连长提前沟通下,直接把四班班长入党的议题拿到支委会上讨论,很有点惊诧和生气。四班班长也不错,人老实本分,军政素质也很好,但是比起一班班长对四连做出的贡献还是差了一截。一班班长代理一排排长,整个排管理的有声有色,比科班出身的二排排长还要出色,在全团四个项目的比武中,他一个人囊括除理论答题以外的所有第一,为连队争得了三面红旗,如果今年第一批入党不是他,全连官兵都会寒心,连队主官以后在连队就没有什么威信可讲。

指导员讲完,会议室一时冷了场,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我不再看指导员,打破了沉寂:“今天本是学习讨论江主席在太原会议上的讲话,既然指导员按照团政治处的要求提出第一批战士入党的问题,而且有了人选。我不反对。但是,我们年初在全连军人大会上做出的承诺怎么办?如果今天我们这一碗水端不平,我们还能管好连队吗?我的想法是第一批入党给一班班长,四班班长可以放在第二批考虑。”指导员看我提出了新的人选,似乎也早有准备“那我们就表决吧。我同意四班班长,其他支委发表一下你们的看法。”

又是一片寂静。我无意间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副连长,他正好看了我一眼,然后用字正腔圆的北京话说道:“四班班长确实不错,不过,如果你们实在要给他入党,我保留意见。”说完就拿着笔在笔记本上胡乱画起来,二排长、两个老志愿兵紧随其后说道:保留意见,我也保留意见。司务长犹豫了半天好象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低着头轻声道:我放弃。

结果大大出乎我和指导员的意外,他身子又在坐位上挪动了两下。“家合万事兴”,我可不想闹得不愉快,更不想与指导员为敌,可是凡事需有底线,若是提前三个人沟通一下,或许不会出现这样的尴尬局面。看指导员不讲话,我说道:“今天对事不对人。我还是那句话,在对待战士的问题上要一碗水端平,把我们年初在全连军人大会上的承诺兑现。”指导员始终不松口,依然坚持自己的提议。我们开始了我任连长以来的第一次“争执”,也是我俩搭档几年唯一一次“争执”,从阳光明媚的午后直到夜晚。其他几个支委看我们公说公有理,婆说有婆理,也分不出个仲伯,一个个借口上厕所都溜出了会议室,屋里只剩下我俩,也渐渐没了心气,终于指导员做出了让步,同意推荐一班班长为中国共产党后备党员,四班班长放在第二批。

达成协议后,指导员似乎在发泄着内心的郁闷,声音异常洪亮地大声喊道:“文书,文书”文书急急火火地推门进来,“把他们叫回来,继续开会。”躲出去的几个人鱼贯而入,坐回原来的位置。这一次表决,全票通过,再无异议。

管人的人,会有利益输送。可是,从到特务连那一天起,连长指导员不约而同地教育我:“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保持一颗公心,你才能成事。”恍惚间,那些教诲就在眼前。有时休假回来的战士会拿来两条烟、两瓶酒、一些土特产,我估价给了他钱,一来二去,再也没有战士给我“送礼”。我四百多元的工资也是常常不能按时给家里寄去,惹得妻子一肚子牢骚。不过,涉及战士的切身利益我自会倾力帮助提携。一班长入党以后,更加尽心尽力训练工作,我的妻子女儿来队,突然有一天他跑到连部,拿出一百元钱硬要塞给我,说:连长,给小楚买点啥。我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厉声说道:一班长,我需要的是你带好兵,搞好训练,不是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悻悻地把钱装进口袋,很不好意思地离开了连部。

有人会以为我“装”,随他们怎么想吧,但我相信我所做的一切会对连队好,是为战士好,也不需要别人的理解。

思想政治工作(9)

晚上十点多钟,六班长突然跑来办公室:“报告,连长,w不见了。”我就是一惊,赶紧抓起手电筒叫上通讯员与六班长一起走进二排宿舍,一摸那个新兵的辅位,凉的。此时,哨兵也跟了进来,我问他见到没有,他说“没有看到啊。”我走出宿舍,二排长和几个班长都起来了,围在我的身边,正准备吩咐他们去营区四周找一找,只听走出几米开外的哨兵急急走过来,悄声说:“连长,我听到工具间有动静。”我们几个立刻返回宿舍走廊来到黑灯瞎火的连队工具间,不知谁拽亮了灯,只见那个新兵坐在地上,满脸泪水,手中的一块红砖上有斑斑血迹,所有人大吃一惊。我边叫通讯员去连部拿急救包,边紧忙走到他身边蹲下来,用手轻轻翻看他的光光头皮,上面鼓起几个大包,有血渗了出来。我赶紧招呼几个班长把他拉了起来,搀扶到连部,把他放在椅子上坐下,我从通讯员手里抢过急救包撕开,把白色的消炎粉往他头上撒了一点,用绷带把他的伤处包扎起来,昏暗的灯光下显得他的脑袋异常的大。

W,河南籍战士,98年新兵,在新兵连就是“重点人”。下到四连,我也听新兵班长介绍过情况,也推不出去,只好带回连队,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天天闷闷不乐一句话也不说,班排长做了几次工作,他一声不哼,刚刚下连头天晚上就出了这种事儿。我心里狠狠骂了几句:妈的,这接的什么兵。不过,既然到了四连,就是四连的兵,我不管谁管?

做了好长时间的工作,夜里寂静万分,他的情绪稳定了许多,却依然不肯告诉我他什么心事,只好叫在门外等候的六班长把他领回去先睡觉,明天就不要参加连队的操课了。而后,我狠狠敲开了接兵的那个参谋的门,详细了解了他家庭的情况,才知道他的母亲在他当兵前过世,可能紧张的老兵连队的生活让他不适应,想妈妈了吧?了解了情况,就好办多了,只要排班长、战士们包括连队干部常常宽慰他,关心他,他会慢慢融入这个大集体。

恰好,妻子女儿来队探亲,看我很晚了才回到家,就问我有什么事吗?我就把W的情况给妻子讲了讲,妻子感慨一句:好可怜的孩子。一晃过了三天,妻子忽然拿着一件土黄色的毛衣说:我给W织了一件毛衣,我想亲手交给他,和他说几句话。我一听瞪大了眼睛,我说这几天妻子偷偷摸摸避着我干什么呢。一想也好,可能比我说一万句要强。于是和妻子来到连部,让通讯员把六班长喊来,带着妻子去找W。后来,听妻子讲,他抱着毛衣呜呜地哭起来,听了妻子的话,再也没有闹过情绪。一九九八年军队改革,义务兵两年就可以退役,他就随着第一批退役的士兵离开了营房。临走时,抱着我痛哭流涕,搞的我这个挺“严肃”的连长也是泪眼摩擦。也许正是妻子的那件毛衣让他心有所安,我告诉他回去后找一份工作好好生活,有机会再回部队看看四连,看看战友,他哽咽着说:连长,我会的。连长,我会的。

一直,我很感激妻子做的这一切。

说一千道一万,任何情况下,思想政治工作永远是一个“法宝”,是开启干部与战士之间心坎之门的一把钥匙。

言必行,令必止(10)

孙子说:“卒为专亲而罚之,则不服,不服则难用也;卒已专亲而罚不行,则不可用也”。

四连不是铁板一块,大多数战士积极上进,可个别战士依然我行我素,当他的个性“自由”被连队束缚时,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摆脱或者偷偷做出一些违返连队规定的事情来发泄不满。对这种人就要时时“敲打”“压制”,不能给以好脸色。他要是出了问题怎么办?他?才不会。以他们的“小聪明”,一旦连长、指导员矛头对准他,绝对退避三舍。

九月的天还没有褪去热浪的余威,全团转入宣化驻训季。四连党支部经过讨论,决定“三七开”。我带几个“重点人”和二排长,一批骨干、训练尖子,几个文化高、有培养为“射手”潜质的新兵去宣化,其他十多名战士随指导员驻守营房。部队浩浩荡荡铁路输送至宣化火车站,卸车编队开往开往洋河滩训练场,安营扎寨,马不停蹄进入紧张的野外专业训练。

宣化的天是碧蓝的,却时不时有股股风沙中夹杂着热气袭来,全团所有连队每天追逐着股股沙风急急驶出营地到达预定地域进行工事构筑作业和反坦克导弹车进入撤出阵地,反坦克导弹班前出架设打击假想敌装甲目标训练。一天训练下来,所有人脸上会被汗水冲出一道道泥印,眼角、鼻孔、耳朵眼里钻满沙土,活生生出土“文物”。野外营地的饮用水全靠从外面拉水,洗个澡?哼哼,想美事去吧。有一次,身上实在是味儿,就带了通讯员跑到一个“流动澡堂”花了十元块钱冲个澡,脱的光光站在淋浴下面,那根生了铁锈的管子“咕噜咕噜”放了半天的气,突然挤出黑黑的、黏黏糊糊很有些味道的水来,什么水?把我和通讯员吓了一跳,那股难闻的味道和上身的黏黏糊糊的水好长时间消散不去。原来,“流动澡堂”是当地人用一辆废弃的大巴车改成的,车顶上面一个黑色的水袋,车辆下面一个水袋,人们洗完澡后,用过的水流到下面的水袋里沉淀过滤,再用水泵抽到上面的水袋循环使用,为了节约成本,澡堂老板常常直接把下面水袋里的水抽到上面水袋……条件的艰苦,训练强度的加大,又使个别战士有了想法。

从集团军司训队分到四连的政委前“公务员”L,连队刚刚训练了几天,就弓着腰,捂着肚子,愁眉苦脸地说:“连长,我拉稀,肚子痛。”我瞅着他那可怜样:“你休息一天,让通讯员陪你去找军医看看”。外出训练回来,通讯员悄悄告诉我:“连长,L好着呢,肚子根本不痛”。我早知道,无非是让他自己调节一下,省的耽误下一步训练。又过了两天,他又找我:“连长,车坏了”。我的火腾地窜了起来:“你把车钥匙拿给我,以后就不用开了。不过,每天你还要随队训练,坐在哪儿看着。”我从他手里拿过钥匙,来到他负责的导弹车,怎么也打不着车,我从车上跳下来,大声喊着“L,你他妈的怎么搞的?”他梗着脖子说:“我不知道啊,早上起来就打不着火。”我转身对正在集合队伍的二排长喊道:“二排长,今天你别去训练了,你和张班长看看这车”。

下午风尘仆仆从训练场回来,刚洗了把脸,二排长和老志愿兵张班长来找我:“连长,你可要好好说说,L把点火开关的火线拔了下来,所以打不着火。”我在狭小的屋里转了几圈,对二排长说:“集合,宣布处分决定,回营房后形成纸质处分装入档案。”战士们正在“号来”老百姓的一所废旧小院子里洗脸泡脚,听到“嘟、嘟、嘟”急促的哨音,急忙穿戴整齐列队。我快步走到队前,大声宣布到:“关于对L纪律处分的决定”四下环顾一周,战士们都露出惊奇的神色。“L自来宣化以后,无心训练,消极怠工,泡病号,损坏武器装备,严重违犯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纪律处分条例’‘装备条例’和团‘野外训练管理规定’。为此,对L严重警告处分一次,并报团司令部备案。处分决定回到营房后,装入档案。”说完,看到L在队列里晃动了几下身子。“L把他负责的导弹车点火线拔下来,就是为了不参加训练。你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你在破坏武器装备!你在危害战友的生命!我真想一枪毙了你。L,你就是一个懦夫,一个不敢面对困难的废物。”我停顿了一下,目光似喷出火焰一般扫向每一个战士的眼睛,几乎没有人与我对视,我缓和了一下口气,又说道:“同志们,军人的第二生命就是武器,我们一定要爱护它,充分发挥它的作用,保护你和你的战友,消灭我们的敌人。”我又顿了顿说:“今天,我还要警告那些喜欢耍小聪明的人,收起你的那些把戏,你那不是聪明,是蠢人做的蠢事儿,我不希望连队再出现这种事儿。解散!”

L,很孤立地结束宣化驻训,再也没有让他动车。

从宣化回到古冶营房,马上投入到老兵退伍的准备工作中,有些将要退伍的老兵有点“放肆”起来。L,便是其中之一。晚点名后,L与几个老乡在班排宿舍外面大声地说笑打骂着,他很悠闲地点起一颗烟刚刚放进觜里,突然有人叫“连长来了。”他倏地把亮着星光的烟抛到了屋顶与其他几个人一下钻进了宿舍。我远远看到了他的影子,走到连值日旁,让他去把L叫了出来,“去,上房顶上,把那根烟拿下来。”他瞅瞅我,梗着脖说“我没有啊。”“行,你看着办。你不要退伍了,就在连队待着。还有,你的驾驶本在我这儿呢。”我自顾自回到连部,他傻了般忤在哪儿。过了好一会儿,听到有些猥琐的敲门声,随着一颗脑袋从门缝里探了进来:“连长,我把烟头拿下来了,还有别人扔的。”他挤进屋来,把攥在手里的几个烟头拿给我看,我瞥了瞥,也不问他怎么拿下来的,重重地说道:“你回去吧”……

L的老乡已经离队多日,他一个人孤独苦闷地呆在连队,直到政委问起L的情况,我才在当天晚上宣布他退出现役,纪律处分随档案寄往内蒙。

L的作用有目共睹,为我这个连长立了威,也使那些喜欢耍“小聪明”的人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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