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八刀的后代没能继续做枭雄。 ”
我老家的地名叫野鸡岭,后面的山叫白岩,岩的半腰上有个洞,筑有工事,洞连接到另一个村的洞,十余里长,民国年间有个叫七把刀的土匪躲到洞里,打家劫舍,成为方圆百里的最大土匪,手下有一百多人,后来编入国民党的地方保卫团,红军过龙溪时,把这帮土匪歼灭在大山中。
廖有喜的曾祖父,便是七把刀。
上小学时,同学们拿廖有喜开玩笑,说他是土匪,专门脱女同学的裤子,廖有喜哭着找老师,老师便在上课时警告全班,不准再拿廖有喜开玩笑,但同学们仍然要喊廖土匪,还要看他家里的七把刀。经不起同学们的嘲笑,廖有喜一气之下就辍了学,他的父亲在县城拉板车,全家都去了县城,这一走,便再也没了消息。
七把刀真的有七把刀,咱们村里的人都知道,甚至有人在廖家见过这些刀,长短不一,形状不一。传说啊,七把刀是个武林高手,原本使的是飞刀,后与人比武,被对方刀所伤,愤恨之下学了长刀,长刀适合马上征战,但短兵相接时又处于劣势,他又学了短刀。这个七把刀是个武痴,练刀练上了瘾,前前后后练了七种刀,因此得了名。
前几年,我回到家乡,无意的听人说,廖有喜发大财了。说法有很多种,有人说廖有喜在缅甸做非法生意,有人说他中了彩票,有人说他卖了家里的古董,总之乡亲们的言论里,廖有喜就是最不应该发财的那个人,甚至还拿他是土匪后代说事,指责和谩骂者甚多。
三姑父是农村建筑师,有点名头,但凡有人修房子或是猪牛圈,都会请他帮忙,工钱比外面的师父低。家里要修厢房,请三姑父来帮忙,吃晚饭的时候,他提到了廖有喜。
前些日子,廖有喜找到三姑父,请他修一栋别墅,拿了一张设计图,三姑父自知手艺浅,没敢接这个活,仅是工钱,就出了二十万。农村建房按工天算,三百一天可以请到师父,二十万不是小数目,如果加上材料和装修,廖有喜的别墅至少要花两百万。
在白岩下面修别墅,简直就是浪费钱。对于三姑父的话,我半信半疑,早就传闻廖有喜在外面干了大事,但有钱归有钱,他老家那地方,后面是悬崖,前面是山,眼不出半里,又没有水,根本不适合修建别墅。
一日,有朋友来看望,安排在村子里的山庄吃饭,酒过三巡,声音就大了些,一个年轻的女人推门进来,让我们说话小声些。我有些惊愕,山野之间,喝酒吃饭,图的就是自在,还管着别人说话了,而且这个人不是服务员,也不是村里人。喝了酒,大家都露出了本性,同桌的一老总就把杯子往桌上了放,对着女人就吼了起来:“老子来吃饭,还不能大声说话了?”
听见有人吵闹,老板急忙跑过来,我们都是常客,又是村里人,自然是向着我们,但话语间又有些委婉,协调了一下,两个包房都送了一碗凉菜,这才平息了下来。
过了一会,一个穿着立领休闲装的中年男人拿着酒杯进了屋,笑着打招呼:“哎哟,老同学,是你啊。”
我以为是其他人的同学,也没在意,眼里自然是轻蔑。未曾想,他径直的朝我走了过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令我万分尴尬,只好站起来笑脸相迎。
“你不晓得我是哪个了吧,我是廖有喜啊。”
他的自我介绍,令在场的人肃然而敬。
我急忙搬来椅子,拉着廖有喜坐下,嘴上也奉承起来:“原来是廖总,我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盼到有一天和你相见,你在外面搞到事了,也不关心一下老同学,现在搞什么项目,给大家介绍介绍嘛,有什么门路,带带我们。”
在商言商,廖有喜是个商人,说的自然是商话,他不再是那个被人取笑的土匪后代,而是一个成功的商人,而且还是儒商,言谈举止,充满了学问,令在座的无不佩服。说到底,廖有喜有钱,开的是大奔,带的是小秘,陪着他吃饭的都是有身份的人。他一来,瞬间就成了主角,讲的都是客套话,喝了三杯小酒,潇洒而去。
“组组通”实施到白岩,一个村民组的路要经过廖家,因为历史矛盾,廖家不同意占土地,项目停滞不前,眼看别的乡镇工程都要结尾,村支书和主任做尽了工作,还是不有动静,就等着挨批了。不知道是谁透了风,说我是廖有喜的同学,让我让说客。
“廖总,在忙哪样,方便说话不?”
“你是哪个?”
“老同学,你没存我的电话啊,不会那么健忘吧,我是平武组的”
“哦,老刘啊,前几天手机丢了电话号码一下不见几千,不好意思。”
“现在有通讯录备份,你下一个。”
“不会玩那些,怎么,来贵阳了?”
“在老家,和你商量个事。”
“你等一下,我先接个电话,是客户打来的,等下我给你回过来。”
挂了电话,我心里不是滋味,心想,一个身家上千万的老板,竟然为了私利而伤害群众利益,再者,那次见面,明明是存了电话号码的,故意卖什么关子,你廖有喜不当我是同学,我巴结你干嘛。于是,我给廖有喜发了条短信,大致内容是,现在是扶贫工程,有这么好的政策,帮助老百姓修路,私人恩怨应放在一边,不要成为邻居们后代的仇人,总之,我说得振振有词。
廖有喜何等的高明,没过多久就给村主任打电话,同意修路,当然也把责任推在了父辈的传统思想上,为自己博得了面子。
此后,我再也没有和廖有喜有联系,这种有钱就瞧不起人的同学,不交也罢。听说,廖有喜很高调,买了一辆宾利,还包养了情人,典型的暴发户。大概过了一年,我突然听公安系统的朋友说,廖有喜搞互联网金融被抓了,涉嫌诈骗。
镇上要搞一个文化调研活动,有人提到七把刀,认为很有收藏价值,于是文化站的人就找我去找廖家,别说,还真看到了刀,不过只有三把,一把是匕首,一把是马刀,一把是飞刀,很普通,也没多大的玄机。
廖父听说刀有价值,就提出了个条件,让我们给法院说情,少给廖有喜判刑。我们没有收廖家的刀,悻悻而归,因为我们替廖有喜说不了情。让我们想不到的是,廖有喜被判了三年,他进监狱后,资产被拍卖,出来后两手空空,回到了解放前。
最近一次看到廖有喜,是在村路上,他开一辆国产越野车,说在黔东南做工程,问我有没有兴趣加盟,我笑着回答:“那些大项目,我们这种头脑和资本做不下来。”
后来,我再也没有看见廖有喜,有人说他去了越南,有人说他工地亏损躲了起来,有人说他傍上了富婆,有人说他死于癌症。随着时间的推移,廖有喜渐渐的消失在人们的记忆里,可惜的是,有一个收购废纸的小贩到廖家,低价收起了那三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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