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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小少年牧羊记

“ 我看见皎白的月光打在爸爸的肩头上 ”

爸爸出门之前特地告诉我,要我替他照顾羊棚里的羊,我虽然心里不是很情愿,却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要到羊棚,得先经过奶奶家的那栋古厝。我轻轻推开古厝厨房的那扇边门,走了进去。爷爷看见我来了,就朝我打起招呼来。

“你去哪里呀阿南?”

“我去放羊,爷爷。”

“那你自己要小心一点。”

“好啦爷爷。”

爷爷已经七十多岁了,苍老的脸上布满皱纹,下巴蓄着一小撮山羊胡子,拄着拐杖走得很慢。我害怕爷爷,是因为小时候如果犯了错,爷爷便总会用手指头敲我的脑袋。于是我趁他眼睛看向别处,没有再注意我的时候,便赶紧轻声轻脚地从后门溜之大吉。

我从后门再往前走几步,就到了爸爸的那间羊棚。羊棚盖在在古厝后门旁边,独占着一块几十平方米的空地。羊棚前面是一大片龙眼林,秋天龙眼结果的时候,我们就会爬到树上摘龙眼。羊棚的后面,紧紧挨着几棵硕大的芒果树。

我一走到羊棚,羊儿们便蜂拥到门边来,嘴里发出“咩咩”的叫声。我想,它们隔了一个晚上什么也没吃,肯定饿坏了!

我打开羊棚的门,几只身型壮硕的羊就从里面冲了出来,有几只脖子上还拴着绳子。我从地上捡起绳子,拽住它们,可是不管我怎么用力,也无法停止它们前进的步伐,于是我只能任凭它们朝前跑去,然后在古厝门前的某一块青草地上停驻,悠闲地吃起草来。

“郑板桥,别跑!”我冲进羊棚里,朝一只挣脱缰绳的小羊羔跑去。“郑板桥”是我给它取的名字,因为它的脖子上挂着一块竹板,使我联想到爱画竹子的画家郑板桥而得名。

我好容易追到了它,在它的脖子系上绳子以后,这才赶着一众羊儿门走出羊棚。

羊儿们走在路上,边走边啃食青草。我们路过古厝门前的那片夜来香,路过那段下坡路和路边的竹林,然后便来到了水库边。

水库边也有一个简易的羊棚,建在几棵小桉树下,整个棚顶基本是用一些小船的船身盖成的。羊儿们不想吃草的时候,就会到这个地方来休息。

到了水库边,我把几只成年公羊和母羊拴在几个固定的地方,以免它们四处乱跑。剩下的小羊就让它们自由活动。

水库边的草垛高高的,草叶又黑又肥厚。我把几丛草垛压平,慢慢地躺到上面去。我看见淡蓝的天空中,白云被风儿吹着四处移动,时不时有几只飞鸟从我头顶掠过。我听见鱼儿跃出水面,又潜回水底的声音。我听见几只蟋蟀,蛰伏在我附近的草垛里唱歌。我听见羊儿们一刻不停地啃食着青草的声音。几只苍蝇在我的发梢间起舞,我伸出手去,在发梢间轻轻拨弄,想要将它们赶跑。草垛越来越柔软了,我在混杂着淡淡的青草气息的空气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很快太阳就落山了,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凉快了许多。我从草垛上站起身来,然后拍掉后背上粘住的草叶。

羊儿们差不多都吃饱了,一群羊慵懒地盘坐在地上,时不时用它们的舌头舔着嘴巴,只有几只羊还在慢慢地嚼着草叶。

这时候爸爸从坡上朝我走下来,手里还拿着一根细长的棍子。他笑着向我询问今天羊儿们吃草的经过,然后他清点了一遍羊儿的数量,确认没有羊儿走丢以后,我们便一起赶着羊群朝家里走去。

我们沿着水库边一直走,走到一个小港的尽头,那里有一条小径可以直接抵达羊棚。我们没有直接打道回府,这样就可以让一些没有吃饱的羊,在路上再多吃一点。

到了那条小径,我们缓慢地穿过一片枝杈丛生的漆树林。夜晚七点钟的光景,我看见皎白的月光打在爸爸的肩头上,光影在他挥舞着细木棍的肩头来回流动。

到了平地上,映入眼帘的是几座白色的坟墓,那是太爷爷他们的坟墓,我们每年清明都会来祭扫。我和爸爸赶着羊群从坟墓前经过,因为那是我们的亲人,所以我一点儿也不感到害怕。

把羊儿们赶进羊棚以后,我和爸爸又在附近摘了几枝木薯叶,塞进羊棚里给它们。

羊棚里渐渐消失了动静,我和爸爸一起踏着月光,从古厝门前朝家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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