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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我恨之入骨的他,让我无比佩服

“ 那瞬间,很多年没见的凌厉在他眼中一闪。 ”

父亲兄弟五个中,最彪悍的就是小叔阿方,我曾对他恨之入骨,可后来的他却让我最佩服。

小叔年少时,爷爷和奶奶都在乡下医院上班。他和四叔就跟着我父母生活。父亲在外做工,母亲在家烧饭。四叔喜欢打鸟捉鱼,早上出门,回来时手中不是拎着一串麻雀就是一袋青蛙或几条鱼。小叔也喜欢打,但他不打鸟,他喜欢打人,十七八岁就在社会上闯出了善于打架的名头。那时的小叔,身材魁梧,一张国字脸,浓眉下一双眼眸立起,不怒自威,和电视里演武松的祝延平有六七分相似,让人见了就怕几分。我读初中时,三舅和一个长发男因打牌闹得不愉快,对方说要叫人来,见三舅一次打一次。那年头流行约架,长发男提出挑战,三舅也就应了战,叫了大舅二舅,又叫了我父亲,父亲又叫了四叔和小叔,或拿棍棒,或拿链条,就往约定的饭店去了。我自恃学了几招花拳绣腿,往口袋里放了个细铁锤,也悄悄跟在父亲他们身后。

到了饭店前,对方约的人已坐了两桌,足有十五人之多。我在后面有点懵,加我才7个人,必须要一打二才行。毫无疑问的,父亲和三舅他们也意识到寡不敌众,就在店门口站了下来,对方一帮人起身骂骂咧咧地过来,小叔解开手中缠着布条的家伙,那是一把约五十厘米的短刀,他顺手将布条将右手和刀柄缠在一块,就要开打。对方人群中突然有个手握马刀的黑矮壮汉排众而出,叫道:“阿方,怎么是你?”这人正是长发男一方的领头人。他和小叔寒暄了几句,又把长发男叫来骂了一通,就想叫小叔一起喝酒,小叔拒绝了。三舅和长发男本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只是相互嘴巴臭,这点过节就在小叔和黑壮汉的谈笑中轻轻揭过了。

小叔二十几岁时,进了棉纺厂做机修,顺便学了开车。棉纺厂里男少女多,小叔又一身阳刚之气,自然吸引了不少女孩,但他喜欢的却是四婶的闺蜜。父亲拿出两百元做聘金,把这事给定了下来。

爷爷从医院退休后,和奶奶住在我家,原本和我妈也算融洽。后来奶奶因丢了一床棉絮而冤枉我妈(四婶和小婶都有爷爷奶奶家的钥匙,父亲为了息事宁人,买了床新棉絮给爷爷奶奶,也没用。),关系就变得紧张了。

有一天,妈妈和奶奶又因棉絮的事吵起来,正好小叔到家,见我妈和他妈吵架,上来就把我妈的手扭到背后,我看见妈妈哭,急忙上去拉开小叔的手,那一刻我对小叔恨之入骨,暗暗发誓,长大了要为母亲讨回公道。晚上父亲回来,把母亲骂了一顿,又对小叔说:“你嫂子有做得不好的,我自己会教的!”

小叔结婚两年后,生下一个儿子小帅,他凭着车技,进入了县委人大,为领导开车。换了这个工作后,小叔也仿佛换了个人,连眼神都不再凌厉,整天笑嘻嘻的,时不时到家,给父亲送些营养保健品。这样过去十几年后,我和妻子在县政府不远处开店,几乎每天都能看见小叔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路上班。当我把三岁的女儿带到店里,每天进来逗一逗孩子就成了小叔的习惯,他常常拎来一大袋肯德基食品,搞得那段时间的女儿一直说:“小爷爷就是圣诞老人。”

喜笑颜开的小叔也有烦恼,他说自己再过几年就退休了,希望小帅早点结婚,生个孩子,让他可以含怡弄孙。可小帅高考落榜后,就一直在社会上混,根本没有定下来的心。

2008年秋天,小叔去西藏玩了一趟,回来就生病了,起初以为是感冒,却始终不好,到市里医院详查后,发现患上了急性髓系白血病。小叔住院一个月后,我去看他。轮椅上的小叔看着有些眼生,虚浮肿胀的脸上没了笑容,整个人很白、很虚弱,我说了些话安慰几句,起身告别时,小叔咬牙切齿地说:“我要好起来,我还想看到我的孙子呐!”那瞬间,很多年没见的凌厉在小叔眼中如电光一闪。

我多希望小叔能创造奇迹,然而奇迹并没出现。四个月后,小叔去世。听父亲说小叔原本还可以再活几个月,可小叔强行拔掉了一切仪器,他不肯再治了,他说:“想清楚了,也够了!”我明白小叔是想给小帅多留点钱,不想让他失去父亲,又失去钱。小叔在生命的最后,又展现了他年少时的血性,勇敢迎向死神。放弃治疗后的两天里,他很淡定,陪着家人说说以前的日子,笑容又出现在了他脸上......

小叔走后,小帅认真工作了半年,染上了赌博,赌得很凶。再后来,小叔留给他的老宅被卖掉还赌债,小帅失联,家里人也找不到他。去年清明,我们一家去公墓拜祭爷爷奶奶,父亲和我又拐到小叔的坟前,却见有一束鲜花放在墓碑前,还有三根点着的、腾起袅袅云雾的烟,那是小帅最喜欢的中华香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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