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 ”
老兵复员后,部队转入冬季训练阶段,各连队也开始了骨干调整,战士重新编班分排的工作。团里对我也真够放心的,分来一个新排长,之前提干在连队挂职的营房助理也回去了,里外里就忙乎了我一个人。唉,没办法。
去年一年四连的管理没得说,可是训练成绩却平平淡淡,我却也不着急,照团长的意思“一年求稳,二年转变,三年要突破”,好好分析了连队当前形势,要想一九九八年连队训练上一个新台阶,必须先选好配好骨干,用好“兵头将尾”是做好各项工作的关键,我这连长就会省一大半心。于是,在屋里憋了整整一天,拿着花名册摆来布去。一切得从长计议,要选出过硬的班长,还要选出将来能够接班的副班长。要选出训练尖子班,还要均衡各班的军事训练实力,还要从高中以上学历的新兵里选出HJ八反坦克导弹射手苗子……现在,连队九五年超期服役的有两人,一九九六年兵十一人,九七年兵刚刚下连。两个超期服役的老兵,一个老实听话的仍然待在炊事班,以后安排学个厨师。另一个放到指挥班,让他到团里的汽车驾驶学校学个司机,免去他们的班长职务。从连部、一班到炊事班共十一个班长职务全部由九六年兵担任。通过一年时间的接触,发现这批兵的整体素质特别的好,集体荣誉感也很强,把他们放在班长的位置上没有丝毫问题。一排一班,二排五班是“尖刀班”,配备的战士军政素质都比较强,就是希望通过他们“尖刀”的作用,带动其他班军政素质的提升。
在我面前,每一个战士都是一块璞玉,只要用心雕琢,他们都会异样光彩。徐梓林,连队文书,山东大汉,八字脚,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写一手大气磅礴的钢笔字,人高马大的他却心细如针,把连部一切事务安排的井然有序,应对司政后装各类检查更是有模有样,全然不用连长指导员操心。他参加军队院校预提班考试,因为实弹射击不及格被作训股长点名从预提班淘汰,这还行?不把孩子一生的前途耽误了?我就找到政治处主任软磨硬泡,不得以又给了他一次实弹射击的机会,他不负众望考入廊坊陆军导弹学院。
连队每一个战士都有特点,如果给他们一个公正的平台,他们都会脱颖而出。李国荣,一直倍受争议,新兵连“跑过”,沉默寡言,性格直来直去。我却直接起用他担任一班长并代理一排排长,后来事实也证明他是可以的,给了他这样的一个平台,他整个人不仅发生了变化,带领着的一班和一排也与我的预期和要求一模一样。在一九九八年初全团军事科目大比武中一排、一班囊括所有项目名次,一炮打红,成为连队一九九六年度兵第一个入党的班长,科班出身的二排长竟然比他这个代理排长逊色不少。
二班长马国栋更是把我的话当成了“圣旨”。早晨,我起的很早,瞥见他们班的一个战士跑到饭堂后面的空地撒尿,就告诉了他,没想到这小子把全班带到了饭堂后面开了一个“现场会”,让那个撒尿的士兵抓起尿过的泥土吃了几口。后来,我知道他的处理结果狠狠把他“尅”了一顿。不过,二班长的字却写得漂亮,他与指挥班班长合伙为连队每周出一期黑板报,在团里是榜上有名,尤其是在大比武中参加团政治处举办的黑板报评比,那也是第一呢。
四班长李言俊极其老实本分的一个人,用连队的评语讲“老黄牛式的人物,工作中任劳任怨,吃苦耐劳”,有时有些战士“欺负老实人”,常常把他这个班长气得直掉眼泪,抹一把泪水继续埋头干。他在连队算是小个子,在团进行“班教练考核”时站在排尾,队列动作有板有眼,“左‘右’转弯走”“左‘右’后转弯走” 转头摆臂,停顿,右脚跟左脚一丝不苟,“一、二、三、走”昂首挺胸齐步走,他们班获得“班教练考核”全团第一名。在他入党问题上与指导员发生了争执,他是优秀的,却不能第一批入党。不过,我这个连长也算是“实在人”,对“老实人”天生的好感,绝不会让老实人吃亏,就一直保着他直到二期士官。他转业没多久,从千里之外的江苏给我们家里寄来满满一编织袋带着湿泥土的花生,每天晚上下班我得到地下室剥花生,整整剥了一周的时间……
五班长刘百红是一个很风趣的人,长的瘦精麻杆,性格开朗,山东土话一套一套,每年春节应景的晚会都会推荐他在全团舞台上露个脸,说的相声让官兵们捧腹大笑。不知怎么,他对他们班的一个河北籍九八年战士就是看不上眼,似乎总变着法子“收拾”人家,不是今天这事儿,就是明天那事儿,他家里寄来的2000千元钱让他学个驾驶什么技术的,结果全都用来处理事情了,把我气的也是隔三差五“收拾”他,后来团后勤处营房股从四连选一名保管员我就推荐了那个九八年兵过去,人家在那里干的很是不错。十多年后,已经是一支货运船上大副的他又回到唐山,我们在一块儿有说有笑,我狠狠地踢了他几脚,他瞅着我只是咧着嘴乐,喝酒喝到深夜。后来,我们一直通过微信联系着,他时不时会给我发一张俄罗斯美女,发一张日本狐狸,发一张韩国清凉港口……还开玩笑说:连长,我给你介绍一个俄罗斯美女?我说:滚,你想让你嫂子吃醋啊。他便会在遥远的俄罗斯传来“哈哈”的笑声。
高大帅气、性格腼腆的指挥班班长刘普斌,画画很棒。一年夏天,我们全家到蓬莱旅游,他得到消息,开车从烟台赶来,看到我的身影,打开车门就跳了下来,车都没有停好,他的车慢慢往后倒着,我赶紧喊:“快,快,把车停好,车跑了。”他又手忙脚乱跳上车,拉了手刹,锁好车门又跑向我们,旁边站着的几个战友震惊的眼珠子落了一地,他平时可是稳稳当当不急不火的人啊。他腼腆的来到我面前,始终激动就是一句话:“连长,连长。”进了酒店也是如此,我就笑着说:“你怎么就这一句话?再说一句别的。”“连长,嗯,嗯,没想到我还能入党。”几个正在吃菜喝酒的战友“哈、哈”大笑起来,旁边的徐梓林一口酒噎在嗓子里,两眼是泪,使劲拍拍他的肩膀:“刘班长,你,你……”,笑过,调侃过,我用手指点点了他:“那是你干的好,现在你干什么呢?”
烟台是一个风景迤逦的海淀城市,总有一队队的游客沿着湛蓝的海边散步、游泳、冲浪,在那里流连观光。他复员后,每天站在海边迎着海风想人生,想生活……看到那些向游人兜售用海贝壳、海螺做成的工艺品,突然来了灵感。在部队那些年每周出一期板报,有时连队还请十七中的美术老师来帮忙,着实学了不少的画画技巧。他就想,我何不发挥自己画画的优势也卖卖工艺品?说干就干,他从海边捡来一些品相完美造型独特的海贝壳等开始了画龙点睛之作,他也象其他商贩一样拿到海边去卖,因为他自己设计自己卖,在一众小商贩中卖的最好,渐渐一些小商贩就从他那里取货来卖,一来二去认识了一样自己创业的妻子。长长的海滩到处是摆地摊的小商小贩,他和未婚妻一人装备了一部对讲机,俩人东头一个,西头一个,只要城管和工商出现,俩人通过对讲机一报,裹起东西就跑,整个海滩商贩的眼睛全盯着他们,他们一动,瞬间也都跑的无影无踪。慢慢的有了资本,他就招呼几个上了年纪的妇女,找了一个小院子专门制作海产的工艺品批发。几年后,发展成好几家工艺品作坊……餐桌上的战友和妻女全都停止了咀嚼喝酒,听的津津有味,入了神。我非常感慨,心里起了涟漪,他就是一个平凡的“传奇”,虽然经历了许多的心酸苦累,却依然象在部队一样踏踏实实地干着,就象他想不到当初能够入党一样,付出终会有回报。
连队的十一个班长个顶个,都很有特色,就连炊事班做出的饭菜也是如此。连队只要会餐,盘中一道菜必须是鱼,司务长准会买来刺多、肉碎、腥味儿重、便宜的白鲢鱼,连队干部战士没有几个喜欢吃的,可是白白净净,不爱讲话,性格绵柔,很有一点钻研劲的炊事班副班长张爱军整出的清蒸白鲢鱼倒很合我的口味儿,他把鱼从中间扒开放入白色盘子,撒上盐水和酱油,鱼背上丢几根青色葱丝,放入大笼屉里烧大火蒸,下屉后的鱼盘底部留有薄薄一层沉色鱼汤,入口的鱼肉绵碎有点淡淡咸味儿和腥气,每次看到其他餐桌上战士们没吃几口的鱼,就叫通讯员端过来,我一气吃他个三五条,一边抹着嘴一边抚着肚子说:“好吃,好吃”,他白净的脸庞乐的跟花似的,此处无声胜有声,这比表扬他几句还要好听。
九八年底全团组织各连队“武装越野”,全连四十多人从赵各庄建材厂北侧的山沟中冲出来,离终点还有百十米远,第一组已经到达终点的一班长、五班长,嘴里喊着“连长,加油,连长,加油”,他俩又跑回来,一班长前面拉着我的手,后面五班长推着我,几乎脚不离地地跨过终点线……考核组清点人数,指导员、一排长、司务长全员到齐,速度、人员、装备在全团没得说。
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用冠冕堂皇的话讲“连队掀起比、学、赶、帮、超的训练高潮”一点不为过,十一个顶呱呱的班长,带领各自的战斗班“嗷嗷叫”地冲进“科技大练兵,一切为打赢”的热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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