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条裤子,换来了个新媳妇 ”
过了腊八,日子突然过得非常慢。慢得我们天天数着手指头盼望年的到来。
几个小伙伴的口袋里,已经有了零星的鞭炮,馋得没有的狗吐舌头盼骨头似的围在人家身边,看人家拿出一个个鞭炮,数着宝贝似的把鞭炮摊在地上,一遍遍地清点个数,然后拿出一个,点燃,“啪”的一声脆响,我们便随着人家的欢呼跳起老高。
最盼的是年集了,即使不能跟着大人赶集,我们也望眼欲穿地盼着大人从集上回家。那时候,女孩子最盼望的无非是一朵两朵绢扎的红花,扎在乌黑的辫子上红艳如火,而男孩子当然是盼着爹娘从布袋里掏出一挂鞭炮:“别弄脏衣裳!”
我们接过鞭炮,一阵风卷出家门到大街:“我有炮仗喽!有炮仗喽!”
我们把短短的一挂鞭炮拆开,散成一个一个的放进口袋,没事的时候就数一数,伙伴越多的时候越数一数,比赛似的,看谁的多,谁的大,谁的响。
我们放鞭炮的花样很多,大家转着脑子想出新点子,比如逮一只老鼠,把鞭炮拴在它的尾巴上,点燃之后放开,那老鼠飞地窜出去,不多远,鞭炮响了,老鼠瘫在那里,或者逃得没了影儿,我们便欢呼雀跃;比如哪个家伙发现一摊新鲜的牛粪(那时候牛粪还是常见的,大家也没觉得脏和臭),我们把鞭炮插在里面,看那牛粪炸得四散开来;或者把威力巨大的雷子压在几块石头底下,想象着大人开山炸石的样子;或者去坑塘捞一块冰,我们蹲在地上,用麦秸杆对准冰吹气,吹出一个小小的洞眼,直到能把鞭炮塞进去,然后点燃,看那冰被炸成两瓣的样子……
当时最受小孩子欢迎的是一种小火鞭,火红的纸裹着,比小孩子的小手指还要细,我们比赛着捏在手里,点燃之后也不扔开,看那鞭炮在手里炸响的样子,如果哪个家伙扔掉了,就会被大家嘲笑“软蛋”“熊包”“胆小鬼”。
最刺激的是放雷子,我们常常把雷子组合在一起弄成“二踢脚”,这时候谁敢点燃炮捻子,谁就成为伙伴仰慕的英雄,当那捻子燃尽,两个雷子先后炸响,“砰”“砰”两声,地上腾起土尘,捂着耳朵的我们从远处聚拢过来,欣赏地上被炸黑的小小的坑,似乎那小坑给了我们极大的满足。
还有一种“钻天猴”,我们当地人习惯称它为“汽火”,持着长长的木竿,对准某一个方向点燃,看那汽火钻上天空,在树梢附近炸开一团淡淡的青烟,我们可以让汽火直直上天,可以让它斜对前上方飞出去,想象着火箭升空的样子——那时我们已经听说了人造卫星,知道了运载火箭,所以就把汽火当成我们的运载火箭,想象着它带着我们的梦想飞入太空,登陆月球的情景。
过年那两天,家家都要放鞭炮,那可忙坏了我们这群小孩子,每当鞭炮响过,我们便跑过去,搜寻散落在地上的、截了捻子未响的鞭炮,一阵子搜索过后,我们会聚在一起,赛着谁手里拣到的多,比赛完了,我们又围在一处,把还有短捻子的放一处,把看不到捻子的放一处——有捻子的就想着法子放鞭,没有捻子的呢,我们便”呲花“,把它们从中间撅断,露出黑色的火药来,两个对着头,三个成三角,五个成梅花,围成一个小小的圆,然后把燃着的火柴快速放到圆中心,那三角或梅花便“呲呲”地腾出火焰,如果放火柴的手缩得慢,会被那火焰熏得乌黑,火辣辣地疼,但那时的孩子似乎特别“皮”,没见过哪个男孩子因为熏黑了弄疼了手指而哭泣,大多是甩着手,呲着牙吸凉气似的呻吟一两声,便又投入到新的战斗。
除了这些,后来又有了拉炮和摔炮,但因为拉炮刺激性太小,始终没得到我们认可,只在无聊的时候才让它弄出点动静。至于摔炮倒也有趣,走在人群里,趁人不注意,自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猛地往地上摔去,吓得不注意的人一哆嗦,我们便胜利似的跑出老远,全不管他们嘴里骂的什么脏话。
也有时候,我们把摔炮提前放到地上,胆大一点的会用脚猛跺,”砰“的一声,脚底板子震得发麻,这种玩法,多是出现在小姑娘聚在街上嬉戏的时候,她们吓得捂着耳朵,发出一声长短不一烈度不等的尖叫,那狼狈的样子似乎是我们男孩子最大的满足。
关于放鞭炮,还有一个后来谈起来很有趣但当时却闹得两家人不合的小纠纷。
那次男孩子趁女孩子玩得正欢,偷偷地往她们脚下扔了一个点燃的鞭炮,结果鞭炮把一个女孩子刚穿上身的新裤子炸坏了裤腿脚,那个时候一年到头爹娘才舍得给孩子买件子新衣服,多金贵!女孩子不愿意了,哭着找到扔鞭炮的男孩子家里,哭着闹着要他家买条新裤子,两家人争吵了一阵子,最后男孩子家没法,上集给女孩子赔了条新裤子才算了事——那个事给了我们很大的教训,我们再捣蛋的时候不敢把威力大的鞭炮扔到人群里……
谁知几年后,结局却很喜剧。
那女孩子竟然和扔鞭炮的男孩闹起了恋爱,私奔了,生了孩子抱回家,两家人成了亲戚。我们再见面时便取笑,一条裤子换了个小媳妇,值。
要知道这样,我为什么就没扔个鞭炮?也许我也会像抱走织女衣服的牛郎一样,娶个织女回家呢——你们不知道,俺大农村的男孩子找个媳妇多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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