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们眼中的我只是个正在发霉的胖子 ”
在剧场碰到老任。他刚发了一个中篇,说话口气像文坛泰斗。这不怪他,这两年我尽嘲笑他了,该让他扬眉吐气一下。我说你啥时请我吃饭啊。他说那你得等,稿费不知道哪辈子能给。我说有一万多吧。他激动了,向我吼道:“我写了五个中篇,毙了四个啊大哥。”
好像是我毙了他的20万字。
我没敢告诉他我在南瓜屋写故事,因为我们互相攻击对方的文字已成习惯,而我的虚荣心其实很脆薄。我在等它强大起来,等我可以凭作品指鹿为马点石成金时,再在他背后敲一下警钟:“同志,你在文学的邪路上走得太远啦。”
最近年轻同事都报考了公务员,几个小女生经常凑在一起叽叽喳喳,担忧选不到本地的岗位。我说你们没想过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来过吗?没有人认识你,没有人知道你的过去,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塑造一个崭新的自我。
她们都不说话望着我,好像我是一部浪漫喜剧片的替身,错进了现实剧情片的片场。
她们应该很适合做公务员。
有一段时间我总想到这个问题,文艺的说法叫“生活在别处”,鸡贼的说法叫跑路。跑到别处做另外一个自己。
有一次差点成功了。我到外地一家报社去打工。报社门前有一条繁忙的铁路线,每过一个小时左右,整个大楼都会随着火车的经过颤抖起来。我的心脏也跟着颤动。这时我就会重复地问自己,这是我想要的生活吗?
站在窗口看,那火车行进得很慢。我几乎可以确信我能够跳上去,随便去哪。
事实上我哪也没去成。而是厚颜无耻地重返九线小城。他们给我换了一把更舒服的椅子,以便我能够老老实实地呆在那里。此后年复一年,我待在原地,发胖、变老、落灰。提醒岁历更替的,是每到年底,我都要替某些立在风口浪尖上的人写一篇新年献词。大意是过去一年如何不平凡,未来一年如何充满机遇和挑战。我有点像时尚杂志月薪八千的编辑,在指导年薪百万的人怎么花钱。
我一哥们有次喝酒问我,哎,人家都说你有才,你才在哪了?我笑而不语。他像发现了郭德纲的脏包袱似的,每次我们圈子里聚酒,就要抛出这个疑问句,恰如王胡在阿Q面上故意说到“亮”和“光”。我很配合地始终笑而不语。最后他下了结论,我的才华只是一个传说。
都传说了,还不够臭屁吗?
女作家林白说过一段很蛊惑人心的话:写作是一种飞翔,做梦是一种飞翔,看电影是一种飞翔,不守纪律是一种飞翔......它们全都是一些黑暗的通道,黑而幽深,我们侧身进入其中,把世界留在另一边。他们眼中的我只是个正在发霉的胖子,他们不知道,其实我会飞。
电视剧《大时代》里有个好玩的段子:一个人去马戏团应聘,马戏团老板问,你会什么绝活啊。那人说我会学小鸟飞。老板笑了,说,学小鸟飞也算绝活啊,我们这里有好几个人都会。那人叹了口气说,那好吧。说完,从窗口飞走了。
我都有点后悔在南瓜屋叫“会飞的王动”了,身边很多朋友都知道我这个浪不丢的网名。以至于我总觉得自己变得不够新。崔健怎么唱的:“我要人人都看到我,却不知道我是谁。”
2018于我卑微的生命里,也有几件值得铭刻的大事。但我更愿意将来到南瓜屋,结系在岁序嬗递的长绳之上。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我揣着我的笔和故事,跳上奔向盛大舞会的南瓜马车,期待着缪斯女神在簇拥的人群中,向我投来青睐的一瞥,邀我共舞。
文章内容不代表凯硕文章网观点,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kanshuzu.com/jdwz/show/12068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