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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风,熬过万事开头难!

“ 往事如风,但会一直伴随甚至决定未来的选择 ”

【前IBM/华为工程师四十不惑赴美求学:之五】最后一门考试其实是周三晚上结束的,考试结束的那天晚上,老周失眠了,睡不着,一直到凌晨1点半才睡着。最近半年,失眠,对于老周已经成了一个过去时,而这次失眠,纯粹是因为喝了太多的咖啡提神所致。

周五的下午,英文的口语考试,并不算正式的考试,结果重要但是不必须。于考试之前的几个小时有过一次短暂的眩晕,已经预示了这次考试就是一个过场。考试的过程,果然是浑浑噩噩,基本上1/3的时间,不太清楚自己在干啥。不过,考试结束之后,老周还是觉得挺放松。结束,就是结束了,至少没有折腾了。

在从教室回到停车场的路上,老周按耐不住自己的轻松的心情,在微信同学群里面,跟一帮即将(或者已经)踏上“奔五”旅程的同学们频频聊天调侃。

那天早上,在系里碰到同样从复旦过来的一个博士生,在复旦的时候是小自己至少15年的小学妹,在这里俨然成了师姐。刚刚聊了几句,整个谈话就成了老周的诉苦,结束的时候,老周似乎都觉得自己眼泪快流出来了。

“我咋这么辛苦?这么悲催?”在离开系里的时候,老周这样反问自己。

来这里之前,已经预料到了很多困难,但是还是有很多,没有预料到;来之前已经准备好了吃苦,但是一旦吃苦来临的时候,压力、焦虑还是能够把人击垮。

记得刚刚到ASU的第二天,6月25日,老周兴高采烈的带着老婆孩子去参观学校和熟悉系里的情况。那天,温度差不多50度;而ASU,除了热,几乎没有任何植被或者建筑,让人能够赏心悦目。

“这就是沙漠!这是什么鬼地方?也只有你才能来这个地方!”老婆忍不住发火了。

就在Coor Hall西边的桌子旁边,老周跟老婆你一句、我一句,来去几个回合,就成了吵架。

这时候的儿子,第一次显示出来长大了,跑过来打圆场:“爸爸妈妈,我很爱沙漠,我很喜欢热!我很爱这个地方,我们不走了,就在这里玩吧。”

热,对于儿子不算什么,似乎,只有有的玩就行。

但是在儿子的世界里面,他不知道,我们是来这里生活和学习的,不是来这里度假几天就回去的。

在Scottsdale的Doubletree酒店,一住就是12天!

先给儿子找课后班,把他安顿了,我们才能出去买车、找房子。结果26号我们就找了YMCA,把他塞了进去。

周末两天看了几个车,29号就把老婆看中的车买到手了。

30号、7月1号看房子,2号就把租房协议签了。

7月6号从酒店搬家到Lakewood。

儿子一直以来都特别喜欢酒店,只要是酒店都特别喜欢,而这次长期的酒店住宿,第一次让儿子感到了反感。酒店房间旁边的游泳池不去了,整天叫嚷着要搬出去住。

凡事喜欢讲价、喜欢通过时间、精力消耗来压价的老周,在买车和租房的事情上面,作出了很大的让步,目的就是快速到手、让老婆不满意的心情适当放松一下。

记得跟房东交了半年的租金+两个月的押金,房租一分没有降价、还顺带加价250/月租了她搬不走的家具之后,房东再次来找老周,说:“她去IBM查过老周的背景,查不到老周的纪录。”老周心想,这个女人真较真!正要鼓励她去中国IBM调查的时候,或者直接发邮件给美国IBM的同事的时候,房东说:“为了让她的妈妈放心,希望提前支付一年的租金,而不是6个月。”

按照老周以前的脾气,这个事情就黄了。房东你再次提出来合同上没有的要求,我就要提出新的要求甚至搬走了。不信任我,就不信任我吧,为么还要找这么多借口?为么还要一次性付款一年?

这一瞬间,所有这些天在这里受到的委屈和“不公正”待遇全部上来了。特别是在银行申请信用卡的时候,银行经过“慎重”考虑,拒绝了老周的要求。没有信用卡特别不方便,尽管老周非常沮丧,但是无能为力。这是一个信用社会,这是一个跟中国不接轨的社会,无论老周在朋友圈里面多么得瑟,在这里,他就是Nobody。

看着儿子和老婆在客厅搭积木,儿子口口声声说喜欢这个房子,这个房子也是老婆最看中的,老周跟房东压低声音:“好吧,我同意支付你一年的租金,但是这个签字你就别让我老婆签字了,我怕她不同意。”

儿子对课后班的抵制从第二天就开始了。第一天玩high之后,第二天就不想去。第一天中午吃饭时候,他搞不明白老师的话,就没有吃饭;

第二天中午,在我们的教导之下,他坐下来了,但是他估计那不是他的饭,还是没有吃饭。

我们正在焦虑的时候,儿子自己想出来办法,让我们给他写了一个字条:I want lunch, please give me a seat(我要吃午饭,请给我们安排一个位置)。

吃饭问题解决了,可是他什么都听不懂,依然是一个问题。脾气倔强的儿子和脾气倔强的老周一样,早上就是不起床,或者找借口拖延。有好几次,为了让儿子上学,老周使出了和两年前逼迫他去上幼儿园一样的招数:暴力胁迫。

因为,只有儿子去上学了,老周和老婆才能去找医院、找保险公司,来安排生老二的事情。这所有的事情,很幸运的,都在7月底之前敲定了。

但是看到儿子越来越强烈的反抗,整天哭闹要回上海,动辄就要生气发飙,老周心里没有气,反而在质疑这样折腾儿子的意义何在。他自认为很爱儿子,自认为给儿子选择了一条“正确”的道路,自认为“正确”的道路,必须要作出牺牲。可是,在和儿子一起体验这些挑战和牺牲的过程,依然是像刀一样割在心头上。

8月3号,儿子开始上小学的Kindergarten(学前班)。之前让他休假了一个星期,一家人去了Flagstaff休假。

那个地方真好,高山、大树、24度左右的温度,比凤凰城还要干净的空气,66号公路旁边的老酒吧…

“如果你上学的地方,是这里,该多好!”老婆不止一次感叹!

离开学校的儿子,也特别开心,对老周贴心的不得了。为了给爸爸省点钱,为了买个便宜的玩具,一个人趴在超市的地上足足琢磨了大概20分钟,终于买了一个2块钱不到的玩具。

儿子的上学,比想象中的顺利。

直到本周儿子的学期结束,整个学期,除了极个别能够数出来的几天,大多数的时候,他都“不反对”上学。后来,我们总结,这里学校的老师,不“批评”学生,让学生不反感上学。他们只是“提醒”家长,孩子哪里需要改进。

当然,8月/9月的时候,那些提醒几乎是每周两三次,而儿子的课堂表现,基本上都是垫底的。这些提醒,让老周也很反感,以至于有一次直接发邮件,让老师有点耐心。毕竟儿子不懂英文,听不懂是正常的,不代表他是“故意”不守规矩的。后来,老师都不太理会老周的邮件了,估计认为这个家长“不好惹”。

10月份秋假之后,儿子的课堂表现急剧改变,从老师的反馈表里面,看到了“中等”以上的表现,慢慢的“优良”,直至他终于得到了“最好”的表现评价。然后最好的表现评价,从每周一天直到每周5天。

他终于听懂了,或者弄明白了,谢天谢地。

8月13号是ASU的International Student Orientation(国际学生指导会议)。这一天,老婆陪老周一起去参加的。夹杂在比自己小约莫20岁的小孩子的中间,需要的不只是勇气,还要有墨镜。如果不是老婆的陪伴,如果不是这个盖住整个大脸的墨镜,老周真的不敢进去。

如果说参加上千人的大会,老周还能撑住,但是参加系里组织的给国际学生的Orientation,在寥寥几人的会议上,在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发言的时候,老周真的是脸上火辣辣的。

8月20号,终于,老周开始上课了。

上课的刚一周,8月27号,小女儿出生了。为了节省时间,为了不影响上课,老婆的肚子上面再次挨了一刀。小女儿出生的时候只有4斤出头,差不多是她哥哥出生时候的一半的重量。

也许是这孩子在妈妈肚子里面营养不良,现在出来之后,每天都吃不饱,每天都拼命吃。

保姆和丈母娘在的日子,一切都还顺利,老周几乎每周都能去跑步3/4次。可是为了节省成本,也为了让这个家成为“自己的家”,老周和老婆还是决定让保姆和丈母娘按照预定计划离开。

丈母娘离开到今天其实才一个月,而这个一个月,似乎过了好多年。

早上5点半起床,给儿子做饭,伺候他起床、吃饭,然后送他上学。

收拾完碗筷、打扫完毕房间、帮老婆给女儿洗澡之后,出去星巴克学习。为啥去星巴克,不去学校?不是为了环境,是因为要喝咖啡。没有咖啡的支撑,这天的课程,基本上是无法持续的。

周一、周三、周五,只有离开家里,才能学习;周二、周四收拾家里、采购食品;周六、周日,陪儿子玩。

其中周一、周三的时候,下午、晚上只有老婆一个人陪伴儿子和女儿。

以前有朋友说过,人只要体力过分使用,也容易发脾气。这一个月,老周深有体会!

老婆是一个非常贤惠顺从的人,基本上从来不发脾气,但是这一个月也是频频的生气、或者话中带刺;而每一次这样的“微创”刺激,都会引来老周的强烈反弹。

有一次,因为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刺激,老周情绪失控,跑下楼去,抓着那个果仁的罐子,把里面剩下的果仁吃了一个精光。老婆下楼跟他理论的时候,他竟然把罐子使劲砸到了墙上!

老婆带着哭腔问:“你是来学习心理学的,为啥自己整出来这么多心理问题?”

老周回到卫生间,直接坐在地上,他想哭,但是他哭不出来。

正如在群体心理学课堂里面,老周基于同学的反馈,作出的自我诊断的结果差不多:老周已经不会哭了。一个常年用头脑工作的人,感情已经开始麻木了;一个20年没有哭过的人,已经不会哭泣了。

“我真该死!如何能够这样对待老婆?”他到墙边,把罐头盒捡起来,扔到垃圾桶。

可是碍于面子,老周和老婆也是差不多一天没有说话。

这次冲突,这次一天的不说话,在老周的记忆中,是最严重的一次。而在之前,尤其是在儿子出生之前的4/5年,他们两个人,基本上连言语的冲突都没有发生过。

“当年她是多么的崇拜我!可是现在?”老周最近经常想起来10年之前的那些往事。

几次在参加教会聚会的时候,提及自己的“累”、以及因为累而集聚的情绪。有朋友就开导老周:“其实,第一代到美国的人,尤其是学生,都很累!”于是,朋友给老周讲了他刚来美国时候的经历。按照他的定义,老周的确已经算是幸运了,至少目前还没有贫穷到去餐馆接受最低工资的地步。

其实在儿子最焦虑的那段日子,老周的焦虑不比儿子少。

学习的压力,跟不上这里的节奏,上课发言同学和老师听不懂他的口音。

开销的压力,远远超过了老周的预期,带来的10万美金半年不到所剩无几。

未来的压力,这个专业毕业之后,在美国工作的收入只能是中下等,跟IT的收入差距是好几个档次。

现在的资金最多支持2/3年,过几年到底是否还要读博士?一个博士7/8年下来,到底值不值得?自己一个人还好,现在有一家四口要养活,两个孩子将来还要上大学,如何能够在7/8年没有收入的时候,支持下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这个缺钱的年代,老周去年做了一个错误的投资决定、今年再次做了一个错误的投资决定,而在9月份的时候,确定这两笔钱基本上都很难拿回来。而这些钱和潜在的收益,都曾经在老周的财务规划里面活跃过。

老婆很忙,没有时间搭理老周;而老周也很忙,老婆有时间搭理他的时候,他要看书、要写东西。

本来给自己定的规矩,只能每周末喝酒,每次不超过2瓶啤酒,可是在那些日子里,老周几乎每天都喝酒。一箱很快喝完,又再次买了一箱。

利用上课学习的知识,老周确定自己再次有了严重的焦虑。

然后更严重的,除了这些焦虑,突然增加了对自己来美国的质疑。有一天,在咨询心理学的理论这门课程里面,学习到一个词汇:Unfinished Business(未竟的愿望)。

这个词汇,让老周当天晚上喝完了半瓶红酒,然后再加上了3瓶啤酒。老周一边喝酒,一边在客厅看电视,他真的想哭。不是为了自己的辛苦哭,是为了终于“肯定”的确认了自己的“目的”而哭。

当年高考给老周的创伤,20多年高考噩梦里面的3个选项之一,今日终于实现了:老周考上了大学,但是跟小自己20岁的孩子们坐在一个教室上学。

“TMD,原来这是Unfinished Business?老子费这么大的劲来到这里,花去这么大的机会成本和现金成本,吃这么多的苦,忍受了这么多的心理煎熬,竟然是为了完成自己的Unfinished Business?!?而我一直以为这是伟大的‘梦想’” 这个晚上,老周一边看电视,一边骂。他也许在骂自己,也许是在骂生活玩笑,也许在骂造物主的嘲弄。

看完电视,老周在客厅跪下来,双手捧着脸:“主呀,你把我弄到美国来,受这份折磨和煎熬,到底是要为何?你能够让我早点结束这份煎熬,过一些平安的日子?”

按照教会的定义,老周还不是“真正”的基督徒,但是老周似乎只有对神能够说话了。老婆已经睡了,朋友们远在天边,不能一起喝酒,不能一起打球。这一刻,老周感到特别的孤独,突然想回上海了。

还好,值得庆幸的是,来这里学习的是心理学,课堂上学的东西能够立刻应用到自己的身上。看到老婆开始不再那么讨厌这个地方、看到儿子的状况慢慢的好转,看到女儿慢慢的长大,老周慢慢的把精力集中到了那些最要紧的事情上面,开始注意自己的情绪,而不是对情绪作出反应。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焦虑暂时性的消除了。

这个情绪的消除,还要得益于老婆的提示:“你就把自己想想称为亿万富翁得了,为啥整天为将来这么焦虑呢?我都不担心将来。”

原来,心理按摩师也是需要按摩的!

直至今天,三门课程有两门的结果已经出来了,都是A。当初开学的时候,老周给自己定的目标是:不能在B以下。看来,这个目标超额完成了。

今天下午,这里非常非常的冷,估计10度左右,甚至雨里面还夹杂着雪点。老周去学校接儿子的时候,他穿着单薄的衣服,正在草皮上跟小孩子们奔跑,一起玩橄榄球。老周站在学校门口,手脚都冻僵了,于是赶紧沿着小区的草皮做了一个来回奔跑。来回1500米,终于出汗了,可是其中停了2/3次,呼吸调理不好。

“老了,还是累了?”老周反问自己。当然,他不会承认自己老了,尽管已经踏上了奔五的征程。

今天恰好是儿子的6岁生日,他带了小礼物去学校给小朋友们分享了,回家的时候,他非常的兴奋,拿出来小朋友们给他画的画。老师已经把画弄成了一个小册子,他一页页的给我们讲画的是什么、谁画的。结束之后,还主动的跟妈妈亲了一口,甚至出乎意外的问老周:“爸爸,你能亲我一口吗?”

端详着儿子,他过来几个月又明显长高了、长大了。他6年前的样子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天是大风,上海最近几年最冷的日子,零下6度,跟今天凤凰城的温度感觉差不多…

看着床上睡着嚎叫的女儿,她已经3个半月了,成长为一个胖妞了…

晚上出去搬运垃圾箱的时候,风非常大,似乎想要吹走这段时间的模糊记忆。今天恰好也是我们来美国半年的日子,于是写下这篇文章。

往事如风,但是我们对往事的感觉不会随风而去。它会一直伴随我们,甚至决定我们未来的选择。

After all tomorrow is another day-Vivien Leigh,《Gone with the wi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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