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凡间的一粒尘埃。 ”
前几年,并不知道他的名字,每次去只称呼他为“老板”,是修电动车的。我居住县城二十多年,还没见过有谁为自己的维修店起名字的,大多在店门外挂个牌子,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修电动车”或“修自行车”,唯独他给自己的店起了个“勿忘我”的名字,全称是“勿忘我电动车专修”,还做了喷绘。最初路过见到这个店名的时候,我想这个老板“有文化”,当是与众有些不同,店名里亦或隐含了老板内心的某些东西。
后来才知道他的名字叫王利,是通过省电视台的一档栏目,那时他正接受记者的采访。也正是那时、也才知道他不但是“修电动车”的,还有一个高大上的名号“民间剪纸艺术家”。果然是与众不同许多!于我而言,大有墙内开花墙外香的意味,走了个转折、绕了个弯才知道曾打了N次交道的“老板”原来“不是一般人”。
在我的见识里,在我们县城里,做维修这一行的,要么是年老力衰,要么是身有残疾,要么是没读过书或读书很少,都是满身油污、粗鲁无羁。但王利不是,王利四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文文弱弱,有点白面书生的感觉;和他攀谈,什么天文地理、什么国际时事、娱乐八卦伍的都能啦上一通;做维修的时候,必穿上他那干净的工装。
王利向美国“金融大亨”罗杰斯赠送自己的戏剧脸谱剪纸作品
王利的家是三十里外的一个乡村,十多年前开始在县城里租房做起了维修的营生。王利是高中毕业生,没考上大学,也没再复读,用他自己的话说是“条件不允许”。所谓“条件不允许”,无非就是经济条件,他是家中的老大。高中毕业后,王利曾离家去过多地,曾做过不少的工作,试图谋身立命,但都“半途而废”,最终还是回到了老家“发展”离家近,家中能多有照顾。
剪纸是王利的第二职业,也是一种热爱。二十年前,王利曾去过河北,下过山西,边打工边拜师学习剪纸。曾遭人非异,说他一个大男人却干起了“娘们儿的活”。王利不辩驳、不解释,农村人就那点见识,有理你也给他说不清。用他的话说“人除了谋生,还得有点好爱才是”。王利身体并不壮实,做不了重体力活,做维修和剪纸也许是最适合的选择。“适合的就是最好的”,王利是这样说的。
王利剪纸都是在晚上。夜里静,没有嘈杂,没有干扰,能够集中精力。“这活要做到心静如水才行,剪剪停停的,剪出来就不够流畅,衔接上也会很生硬。”所以,白天从没见过王利剪纸。我说,你这晚上剪纸,就好比高僧坐禅,四大皆空,静心悟道,也算是世外高人了吧。
王利剪纸作品
王利一幅剪纸作品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少则十几二十天,多则一两个月,有的要在台式的无影灯下完成,更有的细枝末节还要用上放大镜。不能批量生产,只能是一幅一幅的来。“没有耐心的人干不了这活,心情烦躁肯定不行”,王利说自己心情不爽的时候,就听听老歌或是看看新闻。
在县城里,剪纸其实没多少市场,没几个人愿意出几百块或是上千块钱买一幅剪纸画挂在墙上。“这种东西得遇上对的人行”,王利是这样说的,“大多是作为宾客赠送来购买的,也有真心喜欢的。有的人也是真心喜欢,但没那个闲钱。”
近几年,随着民俗文化挖掘、保护的舆论宣传,经济条件的逐步改善,还有就是电视、报纸等媒体的报道,王利生意有了起色,有的客户能一次性购买三五幅作品,当然这要提前预订。特别是王利近几年还参加过多次省内外的民俗文化展览,他便成了我们当地的“文化名人”,电动车维修的生意也更繁忙了起来。
王利也是个腼腆的人,我们常给他开玩笑,喊他是“艺术家”,说他是“修电动车里最懂艺术的人,艺术家里最会修电动车的人”,他会脸红,用一句“只要活着就行”来回答。我们都说王利“你是误落凡间的天使“,他说“什么天使,我是凡间的一粒尘埃。”嗯,他说的挺有味道!
还有就是我们多次问过王利,“为什么给自己的店起了个’勿忘我’的名字?是不是起给自己曾经(暗)恋人的?”王利都会说,“你们这些俗人,不和你们胡咧咧。”从来不回答为什么。
王利剪纸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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