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不到五点,大伟就开始满公司转悠。跟这个逗两句,跟那个侃几句,乐不思蜀。他到底做什么?是上学?还是无所事事,林晓依不知道,也没人提及。反正,他有个有钱的老爸,有没有事干,又有什么区别?
林晓依知道他在等她。但奇怪的是,公司每个部门都转了一遍,就是没到林晓依办公室来。也许他是故意的,也许……。林晓依不知该怎么猜测了。幸好到下班的点了,她开始收拾桌子上其实已经摆了一天也没动过的文件。
恰到巧处,林晓依正待跨步而走,大伟站在门外边,笑嘻嘻的盯着她。
“走吧,我带你去家好吃的店,”大伟用那双眼睛看着她,林晓依看不出那眼神到底有什么内容,或者本身就没有。一个“傻缺”眼神里是空白的,像他的心,和刚出生时一样,长的一片空白。这是张倔强的纸,任谁也涂抹不上去任何人为的东西。大概,这也是做为一个没有头脑、天生“脑残”的好处吧,不涉人世间的烦恼忧愁。
他让林晓依坐上他的两人轮子的铁驴。林晓依发现,这次他换了个带后座的。或许,是怕他开车有危险,所以,老孙只许给了他两辆自行车。
坐上大伟的自行车,微风吹起她的裙摆和长发,一切似乎有点飘逸的感觉。她想起了中学时,那个骑单车的男孩,他瘦俏的肩膀没有大伟的宽,他瘦俏的脸总是一脸的羞涩,用沉默不语粉饰。但是,他的牙齿很白,很整齐,一笑,一脸的灿烂。
他每天骑着那辆看起来缺东西的自行车,好像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响。但仔细看,却什么也不缺,只是因为破旧,而显得单薄。和他的人一样,薄薄的,像层纸。
她每天放学都会看到骑单车的他。有时候,上学的时候也会碰到。却从未想过,如果坐上去,那又是怎样一番感觉?可,至始至终,她只有看着的份,看着他来来往往,看着他消失又浮现,最后,真的在一次雨中,彻底消失了。
她记得,永远记得,那天窗外雨下的十分密集,正是初中毕业之际,她因为挫学,比他下降了一级。她以为,自此会咫尺天涯。
她也知道他们要毕业了,该离校了。她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她也不会问。尽管,心里快把天问了个透。但是,一切,她还是默默压在心底。
可是,雨帘里突然闪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上课的她,不由惊异的转过去了目光。顿时,她的心跳加速。是他!
他的目光尽管隔了密集的雨,隔了十几米,她还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他在告诉她什么?但是,她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盯着她,盯了足足有几分钟。最后,他突然快速窜到她教室的近处,送了她一个狠狠的眼神后,就消失了。
林晓依问自己,你要追出去?他是在找你吗?你要追出去吗?可是,他的眼神是与你对着的啊。
尽管,林晓依心内翻腾如海,身体却像僵尸一样,纹丝不动。她觉得那一刻,自己真是僵化了。
她的心里很难受。甚至难受的想哭。但是,老师讲课的声音,又把她拉回现实。
从那以后,这个埋在心底整个初中的男生就这样彻底消失在了林晓依的生命里。
可是,她却从未忘记。有时候下雨她会想他。
林晓依抬头看看大伟宽宽的肩膀,突然觉得,这个人的后背从后面看起来,好像并不那么难看。
“快到了。”大伟说了一句。林晓依这才惊醒过来,原来,孙大伟也沉默了一路。
她从车后座跳下来,发现,这墙似乎有些熟悉,像在哪儿见过。很久之后,林晓依才知道,那不过是北沙滩大院的另一个墙面。
这家小吃店像从墙面上凸出来的一个土疙瘩。面前是条没有铺沥青的土路。它简陋的像农家最普通的农舍。
林晓依并不介意去哪。她任孙大伟点吃的。他要了一两分炒河粉,一盘青菜。还有两瓶饮料。
“我的家教是,从小不浪费粮食。”大伟笑笑说。他不征求林晓依的意见,也不管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他就要了,而且,点的似乎一点也没有浪费。
在吃饭的过程中,有一点菜掉在桌上,他也会捡起来,放到自己碗里。他做的非常自然,像重复千遍一律的过程。
“你要是需要什么,尽管给我说。”大伟边吃边说。“下周末正好地坛公园有个书市,要不带你去看看。”
“哇!真的啊”林晓依听此言惊喜的叫出声。“那真是太好了,我最喜欢看书了。”
“嗯,我看你就像是喜欢看书的。我也喜欢买书,不过,我买的都是书法一类的。”
“你还练毛笔字?”林晓依惊奇极了。
“我妈让我练的,她说要锻炼脑力的活动。我自己呢,也谈不上喜欢,反正有机会就买,买了就堆在书房。”
“你妈?”林晓依这才想起来,平日里从未见过这位幕后太太出山。按正常理论来说,即使她不“执政”,也不会在一个多月也不露一次面。
“你妈?是做什么?”林晓依有点好奇。她听从何艳的话,守住吐话,放开问话,当然也要适当。她不知该怎么问,所以,就用了这么一个不是设问的句调。
“我妈在家,家庭主妇。”大伟有点不以为然的说。“我跟我妈在一起。”
“你?跟你妈在一起?”林晓依不敢直接问,又重复了一遍。
“对啊,我跟我妈相依为命。我爸跟我妈离婚了。”大伟头也不抬继续吃。
“啊?”林晓依真不是有一点点惊诧。可,这些李姨她们从来没说过。包括何艳也只字未提。但,这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他又娶了一个,还生了个女儿。”大伟终于用闷闷的声音,说出似乎他最不愿意说的。
“哦。”林晓依被孙大伟的这几句话砸的有点懵。
“他只要给我们钱,就随他了。”大伟是咬着牙齿说的。“在这一方面我最恨他。可是,一见面他就训我,骂我是个窝囊废。哼,我哪儿窝囊了?我妈说我不能像我爸那样子,伤女人的心。”
林晓依听到这话,想笑又笑不出。
她看着衣着光鲜,看起来憨厚傻傻的孙大伟,好像有一种东西,从他跟她之间长出来,那是一种无形的悲哀。由各自的不幸和坎坷形成的悲哀,化成无所谓无的空气。吸进肺里,一切似乎就已不存在。
只是,它们入了心。心斑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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