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来，办公室除了一大早下一顿狂风暴雨的孙总，竟然无人再光临。林晓依坐在电脑前发了一天呆。她想了很多，甚至想到离开这个地方，这才是最解气的。但是，举目无亲，偌大的北京城，何处去？身上没有多余的钱，好像一分也没有。因为，她来北京时就只有路费，据介绍这份工作的朋友讲，管吃管住，工资还高。
不过，到目前为止，她并不庆幸工资高低，而是吃住解决了她目前看似所有的困难。尽管，伙食费是从工资里扣掉的。
何艳来过一次。这个小姑娘也深得林晓依喜欢。她虽然小，但无论说话处事，都比林晓依老练几倍。何艳原来的位置就是现在林晓依的位置。林晓依来了之后，她就去了租赁部，专管几栋楼房地下室的租赁工作。当然，她也是潇灵的部下。只不过，她来了一年多，对这个环境和人员都相当熟悉。所以，何艳跟所有员工打起交道来，不像林晓依明显有距离感。
“孙总发那么大脾气，还真是第一次，你以后多加注意。”何艳说。“以后多检查几遍就好了。”
她把手放在林晓依肩膀上，温柔的拍了两下。“你是不是紧张？你害怕孙总吗？”
林晓依看着何艳，突然间不知说什么，这个问题似乎一下子击中了她的内心，又好像并不是如此。所以，她有点懵的不知如何作答。
她想起了这个身高不足一米七，红光满面，西装革履一副绅士派头的孙总。她怕他么？如果在家乡，她该叫他爷爷了。但是，他跟老家的爷爷外像实在相距太大。他脸上没有慈祥，只有阴沉至被严肃代替的表情，和一张白皙泛嫩（皮肤细没皱纹）的大脸庞。倒梳着毛爷爷一样的背头。有时候，她分不出来他的笑，哪会是真哪会是假。他客气笑的时候，也和他开心大笑一样，像所有的笑都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林晓依仔细琢磨了何艳的这个问题，后来，她终于明白，是她琢磨不透这个实际年已六旬的老总。当然，这里面肯定包含着发自心底的丝丝惧怕。而惧怕的原因，是她不懂，也看不透。
爷爷？这个名词看着就很舒心。因为满脸曲折的皱纹里印满了慈祥。林晓依在脑海里想着这个季节，还在田地里劳作的爷爷，为什么就如此不同呢？这位“爷爷”一大早就给她下了一顿冰雹。砸的她晕头转向，一天了，整个办公室空荡的像被监控的地下室。何艳安慰了她，但是她又走了。她的心又孤独无助起来，它们把她席卷起来。
“林晓依。”一个声音把发愣的林晓依叫醒。她转过头去，原来是崔凡。她手里拿着一份合同，这不正是自己昨天打印出来的合同吗？怎么还在她手上？
林晓依没有说话，她看着崔凡。
“小林，不好意思，昨晚回去，把合同装包里忘记了，所以……”她白皙的脸庞有一丝红晕，林晓依不知道那是不是她的心理反射。她此刻无以言表。
但是，令她自己惊讶的是，她竟然能说出：“没事，找到了就好。”
“小林，实在对不起，我已经给孙总打电话了，告诉她合同还在我包里，今天是我犯了个大错，让孙总的时间安排有了耽搁，还让你……。”她实在说不下去了。走过来，把林晓依拉起来，抱了抱，在她耳边轻轻又说了句：“对不起。”
林晓依的心情顿时大好，一天的乌云似乎即将散尽。现在回想孙总狂吼的内容，还是很清晰：“你知不知道？我跟对方约好的时间。见面后你给我出示这样一份合同，那不是闹大笑话吗？我的脸都丢尽了！收拾东西，赶紧走，走。”
她才开始掂量这份失误带来的后果，的确令她有些心惊胆颤。
她不敢说那一会整个人都麻木了，至少她觉得自己脚下踩的真不是地板，像海绵。所以，孙总从房间消失之后，她抱着肩膀蹲在了地上。
误会解开了，失误一说也澄清了，林晓依还是有心结。
崔姐临走时约她：“下班后，跟艳子一起去超市。你不是想买衣架吗？我知道有一家小的超市，离我们最近”。她知道这是歉意的一种表达。所以，她佯装笑意满脸的答应了。
崔姐走了后，她还是坐在电脑前，不愿意动弹。她觉得有一股劲，像什么东西噎住了喉咙一样。还是那件事，一大早，孙总凶狠的样子，让她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她还是委屈，事情没澄清前是一种委屈，澄清后又是一种委屈，而且，这委屈更深，更难把控。
想着想着，眼泪又涌出眼眶。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是对门办公室的李副总。他也知道了这件事，专门来看她。后来林晓依才知道，是崔凡告诉他的。
“小丫头，还没消气啊？跟老板哪有这么大气？”他亲切的声音，像是小时候父亲给予的抚慰，她竟然固执的扭转了身体，背向他。
“再哭，漂亮的脸可就成小花猫了。”李副总依旧不紧不慢的说。“来来，去洗把脸，一会该吃饭了。”
林晓依还是一动不动。但是，她在拼命压抑自己，嘴巴都快要被她自己咬破了。她觉得自己马上撑不住要哭出声了。
“好了，小丫头，说句实话，出门在外不容易，这个我非常理解。但是，既然选择了离开父母，就要学会有勇气和能力撑起自己的选择。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都要学会吞咽，吞咽不下去，要学会化解，就是不能憋着，知道吗？”
李副总不说这话还好，一提起父母，委屈，和孤苦无依的一路行程，让林晓依堵在喉咙的疯狂海浪，终于无可抑制的喷涌了出来。
她哇的一声，开始大哭，尽管声音不大，但是，气势凶猛。差点没把李副总搞慌了手脚。
后来，李副总看她是真的无法控制，就任由她去。只是，他没有离开，静静的坐在潇灵的椅子上，看着她哭。
直到她哭累了，哭的劲儿全消完了，眼泪虽然还有，但仅是滴，而不是流，他才抓起她的胳膊，把她带到洗手间，让她洗了把脸。
过后，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李副总说：“谢谢李总，让您见笑了。”
“咦？小丫头不哭了？刚才那股疯狂劲把我吓一大跳，没看出来啊，看起来很柔顺的一个漂亮小姑娘，韧劲这么大，恐怕一根钢筋都拧不过你啊。”
李副总稍弯下一米八多的高大身躯，故意查看林晓依的表情一般，仿佛要从那张清秀无比的脸上找刚才的迷惑之药。
却把林晓依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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