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征地的猫腻忒多，能到农民手里的钱所剩无几 ”
朴世民之所以高兴的喜形于色，跟延边来的这几个人私下里的争论内容有关。这一阵子，为了这个计划部部长的职位，陈部长、太会计、朴世民、韩江浩和金虎几个人没少打嘴仗，都想着拿到这个肥缺。
本来这个位置应该给那些政府下来扶持企业的人去干，可通过这半年的摸索，朴总对这些人失望之极，不仅能力没想象中的那么高，而且还都各怀鬼胎，起码从营销部和宣传部两个部门，朴总已经感觉到控制起来很是不顺手。虽然延边来的人能力更差，但毕竟还算听话，在权衡之间，朴总已经做了决定，只是不知道用谁更稳妥。
由于这篇两万字的分析报告，朴世民脱颖而出了，那几个人打死也写不出来超过2000字像样的东西来。
我之所以糊涂，是因为200多万对大力公司来说并不是个小数，眼瞅着又到了一年一度的高考，可销售形式却极为不乐观，就是边城也没达到我当经理时的水平。十五个分公司的销售总额加起来才将将过300万，和当初预计的数字差着十万八千里。要知道，他去年报给区里的预估数据，光是省城分公司四月份就要有400多万的销售额，可实际上连100万都不到。
我搞不懂的是，面对着这么大的窝藏货款，朴总又为什么看不上眼了呢？这和当初他们几个人流着眼泪喝一碗大米粥，就着咸菜啃一个馒头行成了鲜明的反差。
在边城北部，距离市区有5公里左右的地方，紧邻省级公路边有一块形状如梯形的土地。此处地势平坦，田垄整齐划一，临市区方向狭窄，有100多米的样子，远离市区方向宽阔，有200多米，有1000多米长。正是播种的季节，黑黝黝的大田里散落着三三两两的农民在撒玉米种子。
朴宏图站在公路上眺望着远方，一手掐着腰，一手狠狠地吸着烟，“这块地就是咱们大力公司的，怎么样？”
朴世民感慨道，“这就是222亩地？真不小啊，够盖个小型机场了。”
“嘿，你小子还算开窍，我就是想整条飞机跑道。”朴总大手在那块土地中间位置的上空划了道竖线，“沿着中间铺一条30米宽的混凝土马路，起降个小型飞机没问题。”
“直升机也能落下来。”朴世民赶紧补充。
“那都小菜一碟，将来你们去各个分公司检查工作就坐直升飞机飞去，省时间。”
朴总的这个想法并不是他吹牛逼，后来建设工业园时，中间那条马路也真就是钢筋混凝土浇筑而成，设计标准是每平米承重100吨，跑个主战坦克完全没有问题。
我跟着长吁短叹地同时，更关心的是这块地的价值，“朴总，这得花多少钱买地啊？”
朴总哈哈大笑，“没多少，连道边的这几十户人家动迁一起算，还有杂七杂八的补贴，不到两千万吧。”
“啧~啧~啧~”我也不懂土地到底值多钱，只是听到吓人的两千万，吐着舌头连连赞叹着。
“哈哈，小鱼，所以你那30多页文章里的200多万货现在就是毛毛雨，知道咱们大力公司现在身价是多少吗？只要我把工厂盖起来，最少是四千万。”朴总沉浸在漫天飘着钞票的想法里。
我对征地这块到现在也不懂，当时征地也没用大力公司派人帮忙，而是区政府一手包办下来，不到一个月时间便悄然地搞定。前几年听农村的亲戚说，他家的8亩多地被征收，国家给了70多万的补贴款，一下子就脱了贫。不知道当时大力公司给的是什么价钱，那是1999年，据说征地的猫腻特别多，能到农民手里的钱所剩无几。
大力公司是没能力拿出两千万的征地款的，不过盖着政府大印的项目书就是钱，银行撵都撵不走地上门给公司贷款。听财务的人说，当时大力公司一下子从三个大银行里贷出来了三千万，除了买地，剩下的都用于了建工业园。
三个国有大银行一动作，其它的银行也坐不住了，信贷员们每天像苍蝇般地赖在大力公司。他们目的就是见上朴总一面，求他能在自己银行贷上一笔款，二三百万不嫌少，千八百万不嫌多。工业园完全建成之后，大力公司在各大银行里的贷款已经达到了七千多万，贷款额达到了疯狂的程度，是当时边城在银行最大的私企债务人。
这些钱放到现在对银行来说啥也不是，跟各大房地产公司几十亿上百亿的贷款相比，完全是小儿科。可边城99年的房地产市场并没有像后面十几年那样火爆，否则，按朴宏图的智商，也不会把这钱打水漂一样投到工业园里，也就不会有他后来的坠落了。
这种事情是小鱼参与不了的，层次还达不到能够接触到公司特别敏感的秘密，大多是由朴总和太会计只言片语才联系起来的。贷款的操作都是朴总和审计局过来的周副总一手完成，周副总彻底成了公司的二把手，牢牢地控制着财政大权。对周副总有看法的太会计这回也服气了，不吵不闹地跟着周副总的指挥棒转转。
此时，销售市场上每月的三百万销售额已经惊不起太大的波浪，朴总开会时也不太过问详细销售情况了。
我刚到计划部时的活儿很少，因为工地还未开工，只能是每天费劲地理解着朴总对工业园的设想，然后在照葫芦画瓢地落到纸面上。根据他的想法，工业园要盖一栋二层的办公楼，面积大概有5000多平。还要盖两栋厂房，一栋是有六条的灌装生产线，另一栋则是实验室和配料车间，这两栋厂房占地面积大概有三万平。大门设立在梯形土地的狭窄一侧的中间，而宽阔的一侧要该横着一趟仓库，把两百米长的底边完全封死。
整个工业园的外观像西游记里黄眉童子收孙悟空用的大布口袋，口窄肚大，按朴总的说法是，滚滚的财源从三十米宽的大门流进来，顺着中间的混凝土跑道，全部流到底边的仓库里去，直到把整个222亩的工业园填满。
就是这样的设计，依旧显得整个厂区里空荡荡的，办公楼和厂房都是在靠大门右侧，连道路算上，也就用去了不到四分之一的面积，整个左侧和大半个右侧都是平整过的荒地。
延边来的这些人依旧在单位吃住，还特意雇了两个中年妇女负责做饭，我现在也算是公司的核心人物，中午饭便跟着他们几个一起在单位食堂吃。
鲜族人吃饭很有特点，米饭要做成一粒一粒的，硬硬的嚼起来很累牙，我见过很多鲜族人家都是如此，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硬硬的米饭比较扛饿的原因。这样的饭最适合用酱油泡着来吃，小时候挨家都少油腥，没少吃用酱油泡的硬硬剩饭。
这天朴总一上桌，便把厨娘准备的一小碟酱油倒进了盛好饭的碗里，却没动嘴，把筷子狠狠摔在了桌上，“这什么酱油？黑乎乎的还能吃吗？”
厨娘在一旁赶紧战战兢兢地回答，“朴总，海天酱油正好用完了，太会计今天忘了买回来，只好给您准备了当地的酱油。”
本来要发火的朴总闻听厨娘的话，压住火，捡起筷子扒拉着用酱油泡过的米饭粒，“边城就生产这样的酱油？啥玩意儿啊，这也是给人吃的？”
他只顾自地说完这句话，连下着愣在那，丢了筷子点上烟，狠狠地吸了起来。
他不动筷子，一桌子的人都悄悄地把手里筷子又都放下，不明所以地盯着朴总。
那颗烟抽了一大半时，朴总猛地把烟掷到地上，用脚狠狠地碾碎，“走，开会！”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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