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捏住香烟往外抽出时，突然，他的那只手活了 ”
我记得那天是四月六日，一个星期一，刚刚过完清明节的第二天。一上午没啥状况发生，陈部长那些人不再躲在库房里加班加点地忙乎，金豹也把办公桌重新搬回了库房，估计是全部的货物已经造假完成。可能是仓库里实在没空闲的地方，办公室门口还堆十几件的货在那里。
临近10点半，朴总踱着方步从外面过来的时候，我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准备回家。他胖大身躯停在台阶上喘粗气，嘴里问我，“小鱼，昨天买了多少？”
“出了12箱货，回了1290块钱。”我连忙回答。
“不多啊！”
“昨天清明节，要货的少。”
“哦~这特么过节真耽误事儿，马上就要五一了，又得耽误几天的销售。”
我没搭言，心说，你巴不得一年一个节都不过呢。见他还在一口慢似一口的倒气儿，便开口说，“朴总，没别的事儿我先走了。”
他挺起身子上了台阶，“别走了，中午跟我们一起吃吧。”
我笑了笑拒绝道，“孩子中午放学没人管，得去接她回家吃饭。”
“哦，你家是个小女孩吧，上几年了？”
“刚上小学一年级。”
“恩，那是得去接。”他边说边抬步进屋，刚迈了一步又顿住，“咦，小鱼，你今年多大？”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问话的意思，“啥？朴总，怎么了？”
“没事儿，随便问问。”
“我明年30整了。”
“好岁数啊！”他说完不再理我，而是对着里屋大喊大叫着，“老太，老太！”
我狐疑着望了望他的背影，转过门口去开自行车锁。屋里朴总的大嗓门隐约着传来，“去买点菜和小咸菜，再多整点肉食，买一箱酒。老陈这几天不是闹闹着要喝酒吗，今天中午一起喝点。”
下午，我故意过了三点才去上班，一进屋一股子的酒味扑面而来，大门旁丢了6个榆树大曲的空瓶子，看样子他们中午没少喝。牛莉和黄小霞两个小姑娘躲在门口那堆货物后面，不知在悄悄说着什么。
看到我进来，小姑娘们赶紧给我使了个眼色，对着里面努努嘴。我抻头往里一看，朴总大马金刀地坐在自己的皮革宝座上，一只胳膊担着办公桌，手里夹着一只燃着的香烟，双目紧闭，半张着嘴巴，呼噜打得山响。
我压低声音问她俩，“朴总怎么睡这儿了？”
黄小霞筋着鼻子说，“谁知道呢，一会儿醒一会儿说话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睡着了。”
牛莉拉起黄小霞往外走，“太会计说让我俩看着他点，正好你回来了，我们要出去买点东西。”说完，也不等我答话，两个小姑娘挽了胳膊嗖嗖地跑了出去。
朴总的呼噜声打的深沉且有节奏，看样子是真的睡沉了。
我小心翼翼地挪到朴总身边，伸出一只手去拿那只快要烧到他手指的香烟。刚捏住香烟要往外抽出的当口，猛然间，他的那只手活了。只见那只胖乎乎的手抽筋般地往回缩了几寸，分开夹住香烟的手指，让烟头在指尖滑落，随即手掌迅速地往前移动了几寸。
目瞪口呆中，我的那只伸出去的手，就被他死死攥在了手里。
我尴尬地挤出个不协调的笑脸，对着掉在桌子上烟头示意着，“我看快要烧到手指了。”
我说完这句话后，时间像凝结了一样停顿了足足有五秒钟，我不敢往回抽手，朴总也就紧紧地握着，还缓慢地一紧一松地掐捏着。
正在我不知所措的功夫，朴总用从前我从未听到过的声调说道，“小鱼，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下班后我请你吃饭，单请。”
趁他说话分神，我花一秒多钟才用力把手挣脱出来，等听完他的那句话，看着他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我头发根儿都竖立了起来。脑海里电光石火闪过一个画面，那是我去电子所上班前和老公对话的场景。
老公：要是单位有人跟你提非分的想法，你怎么办？
我：我靠他奶奶的，他是不是想自寻死路啊！我能闹的全单位的人都知道，让他知道知道惹我小鱼生气的后果很严重。
老公：我是说人家是领导，而且还是在周边没人，单独相处的时候。
我：闹啊，闹起来不就有人来了吗？
老公：那要是他倒打一耙呢？
我：他特么敢！我不撕烂他那张嘴才怪！
老公：你就知道耍泼，有没有想到后果？
我：什么后果，能JB 有什么后果，我一个臭打工的，大不了我不干了呗。
老公：操，那我不白求人，百搭人情了吗，而且以后还不知道他们背后会说咱们什么呢。
我：那可怎么办？我不知道了。
老公：拖延一下，然后立刻给我打电话，我去处理。保准让你很有面子的继续留下来，而且那人还要吃哑巴亏。
“小鱼？”朴总那不寒而栗的声音把我拉回了大力边城分公司的办公室，“怎么样？你晚上没什么事情吧？”
我感觉自己的脸滚烫，强忍着嗓子眼里要发飙的那句骂人话，“好。您先休息，下班后咱们再说。”
朴总鼻子里发出一个满意地“嗯”，拍了拍颤巍巍的大肚子，揉了揉发白的太阳穴，“我得回屋好好养精蓄锐，晚上继续喝，哈哈。”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卧室的门后，浑身发抖地呆呆站在原地，好久之后我抄起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五点下班之前，业务员陆陆续续返回公司，闹哄着交了今天货款，又闹哄着三三两两地下班回家。
眼瞅着人要走光的时候，一个女人突然推门横着身子闯了进来。她扎着利索的马尾辫，戴着黑墨镜，穿着件男式黑色夹克。后面还跟着个精壮的汉子，戴着副蛤蟆镜，同样穿着黑色的短夹克。
“小鱼姐，我来了！”女人进屋后没等旁人开口问话，便对着远端发呆的我大呼小叫起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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