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而我唯一忘不掉的,就是他家的咸汤 ”
我家在农村,上初中的时候,要到乡里去读,学校离家有6公里左右的路程。每天有早自习和晚自习,离家远来回不方便。
我是村里第一个上初中的女孩子,天天骑个除了铃铛不响哪里都响的破自行车,妈妈很担心我早出晚归的影响学习,就说你住校吧。
学校有食堂,自己往食堂里送粮食,100斤小麦,给80斤饭票,馒头2两票一个,咸汤2两票一碗,因为个子小,我也驼不动粮食,妈妈就在第二天我上课的时候,帮我往学校饭堂里,交了100斤小麦。
学校食堂里的咸汤,就是面粉挂芡,放点盐,偶尔放点芫荽(俗称香菜),一点油都没有,稀的能看到人影,馒头有时候还不熟,我经常吃一半吐一半。这样的伙食,足足吃了有半个学期的时间,我妈去学校给我送厚衣服的时候,我瘦的只有67斤,班里除了65斤的曹艳就是我了,妈看到我就心疼的哭了,说孩子读书读的这么可怜,实在不行就别上了,起码在家里吃的好点,我哭着不肯离开学校。
我妈再这样吃下去,肯定是会营养不良的,事实证明,妈妈认为的是对的,面黄肌瘦的我,最终也没有长高,全家就我最矮。
我陪妈从学校走出来的时候,看到学校大门外,有很多人在小饭店吃饭,她直接把我带进了最东边的一家饭店,帮我点了2个肉包子,和一碗咸汤。
那是我第一次喝那么好的咸汤,里面放了面筋,油炸过的豆腐皮,捣碎的花生米,芝麻,菠菜,鸡蛋花,西红柿,放了一点点的胡椒粉和小磨香油,有微微的辣,和家乡最有名气的胡辣汤有点相似,那是我这辈子喝的最好喝的咸汤,一碗很快就见了底,我抬头喘口气,才发现一旁坐在一旁的妈妈,没有为自己叫一点点吃的。
“妈,我喝完了,要不也给你要一碗吧,你尝尝,特别好喝,”我一口吃着包子,一边含糊不清的说
“我不喝了,不饿,你吃慢点,没人跟你抢。”我妈心疼的扒拉一下我的头发,“该剪头发了,都盖住眼睛了,以后别成了一个斜眼子”我点点头
“这位家长,要不你也尝尝吧,我烧的咸汤,在这方圆一条街,是最好的,”胖胖的老板,满脸堆笑着,“你也是过来看孩子的吧,孩子几年级了?”
“刚刚上初中,过来看看她,学校的伙食真差,孩子都饿成了这样?”妈妈说着揉了揉眼睛
“我送你一碗咸汤,你尝尝,要是你觉得好喝,以后就让孩子天天放学了,过来我这里吃饭,我这里也收饭票的,”胖胖的老板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我这里比学校贵一点,包子5两票2个,咸汤5两票一碗,肯定比在学校饭堂吃实惠,看你好多学生都来我这里吃”
“我们把粮食交到学校了,下次交到你这里”我妈觉得他说的也很有道理
“没事的,学校的饭票,在我这里也是可以用的,这一条街的饭票,都是通用的,”老板真的是个推销的能手
他们在聊天的时候,我吃完了最后一个包子,老板给妈妈送来了一碗咸汤,说是免费的,妈妈喝完后,也赞不绝口,妈妈临走的时候对我说,以后就在他们饭店吃饭吧,贵点就贵点,学校饭堂别再去了,再吃下去,不知道瘦成什么样子了。
因为眼睛不好,重新复读了一年,我差不多4年的时间里,一直都在喝他家的咸汤,每次回家我让妈一回咸汤,怎么都做不出那个味道,后来咸汤经过改良,里面还放了肉丁和紫菜,但是价格一直没变,一直喝到我毕业离开,而老板一家,也成了差不多像亲人一样的人。
前些年我路过他饭店的时候,已经关门歇业了,正巧老板在门口晒太阳,我过去聊了一下,我说走遍好多地方,都喝不到他当年烧咸汤的那个味道,他搓搓手,腼腆的笑了。
明显的发现,他老了很多,还是胖胖的,我问他怎么饭店关了,不交给儿子来经营呢?他说儿子看不上这点辛苦钱,去做大生意了,再说现在的年轻人,都爱去装修的特别好的饭店,而且学生基本上也很少有住校了。
前年我妈路过饭店门口,饭店老板还问我过的怎么样?妈说每次老板和他老婆都是很热心的问我的情况,说我就像他的家人一样。而我唯一忘不掉的,就是他家的咸汤,那带着芝麻香味扑鼻而来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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